江临渊倒下的瞬间，上官玥听见了剑胚的震动。
那声音不是从耳边传来，而是从她掌心深处爬上来，顺着血脉往心脏里钻。她没低头看，右手五指收得更紧，指节发白。左脚边的剑柄还在微微颤动，雷纹已经沿着水泥裂缝爬出去三尺远，像一张网铺向阵眼方向。
她知道时间不多了。
玄阴子站在七步之外，双手抬起，掌心相对。空中浮现出第一道屏障，透明如玻璃，边缘泛着暗红光晕。紧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九重屏障层层叠起，围住阵眼中央那块漆黑玉佩。
玉佩上的“鹤”字开始跳动。
上官玥咬破舌尖，血珠直接滴在剑柄末端。剑身嗡鸣一声，蓝金色的光从底部往上窜，一直冲到剑尖。她双脚分开与肩同宽，双臂抬平，将剑横在胸前。
雷火之力全开。
她不再压制体内灵流，任由经脉被高热灼烧。右臂皮肤下有细小裂痕浮现，像是瓷器表面的冰裂纹，渗出的不是血，是淡金色的光。这是透支的征兆，但她没停。
剑尖对准第一重屏障。
她松手。
剑胚离掌而出，速度不快，却带着一种无法回避的压迫感。它穿过空气时，身后拖出一道星辉般的尾迹，地面的血纹在这道光经过的地方瞬间干涸、崩解。
第一重屏障碎了。
没有声响，只是一闪而灭。第二重挡在前面，刚形成不到半秒，就被星辉撞上。这次有了声音，像冰面炸裂。黑雾从缝隙里喷出来，碰到星辉立刻蒸发。
第三重到第七重接连爆开。
每碎一层，玄阴子的身体就晃一次。他的脸色变了，左手迅速划过右臂，划出一道口子，鲜血洒向空中。第八重屏障凝成实体，比之前的厚了近一倍。
星辉剑影撞上去，停住了。
两者僵持不到两息，剑身突然震了一下。一道虚影出现在剑后——模糊的人形，长袍曳地，指尖轻点剑尖。下一瞬，整把剑爆出刺目金光，第八重屏障应声而裂。
玄阴子猛地后退半步，右手结印，第九重屏障终于成型。这层屏障不再是透明，而是半凝固的晶壁，表面流动着血色符文。他把一只手按在上面，整个人的气息沉了下去。
星辉剑影再次逼近。
撞击发生时，整个实验楼都在抖。晶壁出现蛛网状裂痕，却没有立刻破碎。玄阴子嘴角溢出血丝，但他还在撑。
上官玥站在原地，右手缓缓抬起，掌心朝前。
她的呼吸变得很浅，每一次吸气都像有刀片刮过喉咙。体内的灵力几乎抽空，但还剩最后一丝。她把这丝力量压进右手，然后往前一推。
剑影得到回应，猛然提速。
第九重屏障炸开的瞬间，玄阴子被冲击波掀飞出去，撞在墙上才停下。他靠着墙滑坐在地，胸口剧烈起伏，眼神死死盯着那道星辉。
剑影未停。
它调转方向，直扑阵眼。玉佩剧烈震颤，想要脱离地面，却被一股无形力量锁住。剑影俯冲而下，在即将命中时，突然偏移半寸。
“铛——！”
剑尖钉入水泥地，正中玉佩上方，将它牢牢固定在原地。火花四溅，地面裂开一圈焦黑的圆环，那是雷火高温留下的痕迹。
四周安静了一瞬。
接着，所有海外散修同时后撤。两个魔修转身就跑，其中一个踩到断裂的管线，摔倒在地也没人扶。黑衣人中有三个直接引爆自身，身体炸成碎片的同时，也将附近几处阵纹彻底毁掉。
烟尘弥漫。
上官玥站着没动。她的右臂还在冒光，裂痕更深了，已经有液体从里面渗出来，滴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嗤”声。她没去管，只是盯着阵眼位置。
玉佩被钉在地面，表面出现细密裂纹，“鹤”字黯淡无光。偶尔还能看到一丝黑影在内部挣扎，但再也无法移动。
她慢慢走过去。
脚步有点不稳，像是踩在软土上。走到玉佩前，她蹲下身，伸手握住剑柄。剑身还在震，但她用力把它往下压，确保不会松脱。
玄阴子靠在墙边，咳出一口血。
他抬起眼，看着她，声音低哑：“你以为……这就完了？”
上官玥没理他。
她把左手按在剑脊上，闭上眼睛。片刻后，剑身光芒渐弱，最终只剩下微弱的余晖。她睁开眼，站起身，转身看向江临渊的方向。
他还靠在墙上，头歪着，看不清脸。防御阵的光幕已经暗了大半，只有零星几点还在闪烁。她迈步想走过去，右腿突然一软，差点跪下。
她撑住了。
一只手扶住墙壁，缓了几息，再迈步时稳了些。刚走出两步，背后传来动静。
她回头。
玄阴子已经站起来了。他没再攻击，也没靠近，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她。他的衣服破了几处，脸上沾着血，但神情平静。
“这把剑，”他说，“还不属于你。”
上官玥看着他。
她没说话，右手慢慢握紧了剑柄。剑身又震了一下，这次不是因为外力，而是它自己在回应。
玄阴子笑了下。
他抬起手，掌心朝天。黑雾从四面八方涌来，在他脚下汇聚成一片阴影。他往后退了一步，身影开始变淡。
“下次见面，”他的声音越来越轻，“我会拿走它。”
话音落时，他人已消失。
只剩一点黑雾残留在空气中，几秒后也散了。
上官玥站在原地，看了会儿他消失的地方。然后转身，一步步走向江临渊。她的脚步很慢，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右臂的裂痕越来越多，渗出的东西不再是光，而是带着温度的液体。
她走到他身边，蹲下来，伸手探他鼻息。
还有气。
她松了口气，手撑在地上，肩膀微微抖。刚才一直绷着的那根弦，现在终于松了一点。但她不敢完全放松，眼角余光扫过阵眼方向。
玉佩还在那里。
剑也还在。
她抬头看了眼天花板。原本扭曲的空间已经恢复正常，灯管一闪一闪，照出满地狼藉。远处有警报声响起，可能是安保系统检测到了异常能量波动。
她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但她知道，必须等他醒来。
她靠着墙坐下来，把剑拔出来，放在腿上。剑身微温，像是还有生命。她用手指轻轻擦过剑脊，动作很轻，像是怕弄疼它。
外面风声变大了。
门框上的裂缝在扩大，水泥块一块接一块掉下来。她没动，只是把剑抱得更紧了些。
一道光从门外照进来。
不是阳光，也不是灯光。是某种冷白色的光，从走廊尽头漫过来，像是水一样缓慢流淌。她抬头看去，发现那光正经过每一处阵法残留的痕迹，凡是被它触碰到的血纹，全都开始褪色、消失。
她皱眉。
这不是自然现象。
她想站起来，可身体太沉。右臂的伤影响了行动，连抬手都困难。她只能坐着，盯着那道光一点点逼近。
光流到阵眼位置时，停了一下。
玉佩被照亮的那一瞬，内部黑影猛地一颤，发出一声极细微的嘶鸣。紧接着，玉佩表面的裂纹里渗出一丝黑气，试图逃离。
她立刻抬手，将剑尖指向地面。
剑还没落下，那道白光突然暴涨，瞬间吞没整片区域。黑气在光中扭曲、溃散，最终化为乌有。
光退去后，玉佩彻底暗了。
她喘了口气，手搭在剑上，没再动。
走廊里的光也消失了。
一切恢复昏暗，只有断续的警报还在响。她靠着墙，闭上眼，手指仍扣在剑柄上。
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睁开眼。
门口站着一个人影。
不是玄阴子，也不是江临渊。那人穿着灰色工装裤，手里拿着一把铁锹，背对着走廊的应急灯，轮廓被光勾得很清楚。
是老吴。
他走进来，脚步很稳，走到她面前停下。看了眼她手里的剑，又看了眼地上被钉住的玉佩，最后蹲下身，把铁锹插进旁边一块松动的水泥板下。
“这地方，”他说，“该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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