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道尖锐至极的最高警报，撕裂了天沪城上空的死寂。
那声音凄厉，充满了末日来临的绝望。
前一刻还因人族内乱而凝滞的空气，瞬间被无边的恐慌点燃。
三大裂隙，同时告急。
这意味着，盘踞在星球之外的深渊万族，发动了百年以来，最为协调、也最为致命的全面总攻。
“怎么会……”
联盟议长威廉，这位始终维持着上位者风度的老人，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苍穹学院主力撤防，安家罢工，对一号和二号裂隙的防线意味着什么。
那不是缺口，那是足以让整个堤坝崩溃的巨大窟窿。
他猛的转向安道玄、秦武等人，声音因极度的惊惶而尖利起来。
“安家主，秦元帅，诸位。”
“人族危在旦夕，我请求你们以人族大义为重，立刻让所有人重返战线。”
威廉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几乎是在哀求。
“无论我们之间有什么分歧，都必须先挡住万族的进攻，否则，我们都将成为人族的罪人。”
“人族大义？”
一声冰冷的嗤笑传来，炎龙武皇踏前一步，赤红色的眼瞳里烧着灼人的火焰，死死盯着威廉。
“当我们的天才，在人族腹地被你们的人围杀时，你没有谈大义。”
“当我们的希望，为了讨一个最基本的公道，不得不燃烧自己的生命和未来时，你也没有谈大义。”
安道玄的声音不高，却比炎龙的怒吼更具份量。
他平静的陈述着一个事实。
“我安家儿郎，世代镇守天渊，战死在前线的子弟，数以百计。”
“我们用血肉铸成的长城，护住的，就是你们这些可以在温暖的后方，安稳算计我们子孙的‘同胞’？”
他看着威廉，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看透了一切的漠然。
“威廉，收起你那套说辞。”
“从今天起，我安家，只为炎黄而战。”
威廉的嘴唇翕动，脸色由青转白，却发现任何辩解，在安道玄平静的叙述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对峙中。
韩清迈开了脚步。
他走向跪在地上的东方月。
他每一步都走得很稳，很慢。
只有他自己知道，被猫爷护住的心脉处传来的剧痛，以及灵魂深处被恩与仇反复撕扯的眩晕，从未停止。
猫爷的话，刺穿了他所有混乱的思绪。
救她。
对，救她。
这个念头压倒了一切，成为了他此刻唯一的逻辑。
他停在东方月面前，居高临下看着这张死灰色的脸。
看着这个害得院长姐姐燃尽生命，却也用自己最后一个儿子和十几条族人的命，换了他一条生路的老人。
韩清眼底的血丝浓重得仿佛要滴出血来。
“救我的人，是你的儿子和你的族人。”
他的声音沙哑、破碎，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
“这是恩。”
东方月那双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微弱的光。
“害我院长姐姐燃尽生命的，是你的算计。”
韩清的声音陡然转冷，没有一丝温度，将那丝光芒瞬间冻结成冰屑。
“这是仇。”
“恩与仇，我一笔都不会忘。”
他俯下身，凑到东方月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顿的说道。
“但这笔账，我今天没空跟你算。”
“在我救回院长姐姐之前，你和你东方家所有人的命，都给我留着。”
“什么时候还，我说了算。”
说完他直起身，再也没有看东方月一眼，转身走回穆老身边。
他没有说原谅。
他也没有说一笔勾销。
他只是将这份滔天的恩仇，暂时封存，变成一柄随时可能落下的裁决之剑，悬在整个东方家的头顶。
这个决定，让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安道玄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看着韩清那决绝的背影，最终只化为一声无声的叹息。
这是韩清的选择。
他选择斩断眼前的恩怨纠缠，只留下……那份因自己而起，对整个联盟高层，再也无法化解的仇恨。
秦武，这位脱下了元帅服的老人，走到了所有武神城强者的最前方。
他没有看面如死灰的威廉。
他的目光环视过安道玄、炎龙武皇、剑无名，最后落回到穆老和韩清身上。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传遍天际，带着钢铁般的决然。
“我秦武，在此宣告。”
“自今日起，武神城所属，战争学府、天剑学院、苍穹学院，正式退出人类联盟军事体系！”
炎龙武皇周身烈焰轰然炸开，怒吼响应：“我战争学府，只为炎黄战。”
“铮。”
剑无名手中长剑发出一声清越的剑鸣，冲霄的剑意，便是他无声的立场。
安道玄冰冷的目光扫过联盟议长，接上秦武的话，声音威严如山。
“我安家，即刻退出联盟议会。”
“传我命令，所有安家子弟，向武神城集结，庇护沿途所有炎黄同胞！”
最后，秦武的目光落回到威廉身上，一字一顿宣告了他们的最终立场。
“我们的刀、剑、与源力，今后只为守护黑发黄肤的同胞而挥洒。”
“至于你们的联盟……”
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嘲讽。
“好自为之。”
这不是罢工。
这是决裂。
一场彻彻底底的，与现有人类联盟最高层的决裂。
“你们……你们这是要分裂人族。”威廉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他们，语无伦次。
“分裂？”
穆老抱着怀中气息微弱的谢星眠，冷冷的看着他。
“当你们纵容阴谋，把屠刀对准我们未来的希望时，人族，就已经被你们亲手分裂了。”
“多说无益，我们走。”
安道玄不想再浪费任何时间。
穆老抱着谢星眠，秦武、炎龙、剑无名等人紧随其后，化作流光，准备离开。
“小子，走了。”
猫爷打了个哈欠，一只熊掌搭在韩清的肩膀上。
临走前，秦武和安道玄，几乎是同时，回头看了一眼。
他们的目光，落在了那个依旧跪在地上，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精气神的东方月身上。
眼神很复杂。
有失望，有惋惜，但更多的，是一种陌路殊途的冰冷。
他们没有说任何话。
只是看了一眼，便转回头，决然而去。
天沪城上空，只剩下东方家残存的族人，面如死灰的联盟高层，以及那三道还在不断回响的，催命符般的裂隙警报。
东方月跪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听着那警报，看着武神城众人离去的决绝背影，浑浊的老眼中，有什么东西正在破碎，又有什么东西正在重塑。
韩清没有杀他，也没有说原谅。
那句“我说了算”，比任何判决都更沉重。
却也留下了一条生路。
一条需要用血与火去争取的，为家族赎罪的生路。
而秦武和安道玄的决裂，则让他这个老谋深算了一辈子的人，清晰看到了炎黄一脉唯一的未来。
联盟……已经烂到了根里。
良久，他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的脊梁，不再像过去那般挺拔，却多了一种百折不挠的坚韧。
他知道，这不是涅盘，而是背负着罪孽的求生。
他看着身后那些同样满脸悲戚，却依旧站得笔直的族人。
看着那个还在妇人怀中，懵懂看着这一切，自己唯一的孙儿。
他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
“都起来吧。”
他的声音沙哑，却重新灌注了力量。
“天沪的东方家，已经死了。”
“从今天起，只有炎黄族的东方家。”
他张开双臂，对着所有族人，用尽全身的力气，嘶吼道。
“传我族令。”
“变卖家产，散尽家财，所有资源，全部送往武神城。”
“所有东方家族人，无论老幼，无论男女，向武神城……进发。”
“从今以后，有战争的地方，我东方家，当为先锋，第一个冲锋！”
“有撤退的时候，我东方家，当为殿后，最后一个离开！”
“我们的命，是捡回来的！”
“我们的罪孽，也要靠我们自己的血，去洗！”
“走！”
一声令下。
东方家，全族启程。
他们没有回头看一眼这座他们守护了百年的不夜城。
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
那个正在成为所有炎黄子孙最后希望的圣地。
武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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