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陆雪芽通过“茶汤读心”确认了他杀的可能性后，裴昭雪决定再次仔细勘查赵清泉的死亡现场——“清韵茶坊”的静思斋。
有些细节，或许在初次勘查时被忽略了。
这一次，她谢绝了赵家仆役的跟随，只与裴昭明、白砚舟、苏九以及陆雪芽一同进入。
现场依旧保持着原状，那淡青色的茶烟经过大半日，已变得极为稀薄，但那股甜腻中带着腥气的异香仍未完全散去。
裴昭雪的目光再次扫过整个茶室。
门窗、茶具、尸体姿态……她试图在脑海中重构昨夜可能发生的情景。
“假设凶手是外来者，他是如何进入这密闭的茶室，又是如何离开并重新闩好门窗的？”裴昭明指着那严丝合缝的窗棂，提出疑问。
白砚舟检查着墙壁和地板：“是否有暗格或密道？”几人仔细搜寻了一番，并未发现任何机关消息。
茶室结构简单，似乎排除了物理上的潜入可能。
“或许，凶手并非从外强行进入。”
裴昭雪沉吟道，“又或者，他使用了我们尚未想到的方法。”
她的视线最终落在了那个小巧的青铜香炉上。
香炉位于茶海一侧，里面堆满了灰白色的香灰。
之前白砚舟已采集了烟气样本，但香炉本身并未被仔细检查。裴昭雪示意苏九将香炉取下，放在光线充足处。
她不顾左手不便，用右手拿起一支银簪，小心翼翼地拨弄着香灰。
香灰细腻，大部分是常见的沉香、檀香燃烧后的灰烬。
但拨到下层时，裴昭雪的动作微微一顿。
银簪的尖端，触及到了一些与上层灰烬颜色、质地略有不同的颗粒。
这些颗粒呈浅褐色，比香灰略粗，夹杂在灰烬中，并不起眼。
“砚舟，你看这个。”裴昭雪用银簪挑起少许，递给白砚舟。
白砚舟接过，凑近鼻尖轻轻一嗅，又用手指捻了捻，眼神顿时变得锐利起来：“这不是普通的香料灰烬！有曼陀罗花粉燃烧后特有的细微颗粒感，还有……一种极细微的、类似某种矿物晶体的残留！”
曼陀罗！众人心中皆是一凛。这是一种众所周知的强效致幻植物。
“曼陀罗花粉……”苏九神色凝重，“若是吸入足够剂量，确实可以导致幻觉、意识模糊，甚至昏迷、死亡。但其气味独特，通常会被察觉。”
裴昭雪目光灼灼：“所以，凶手将它混合在沉香等其他香料中，利用沉香的浓郁气味进行掩盖。并且，他可能通过控制燃烧的温度和顺序，让曼陀罗花粉在特定时刻才充分燃烧，释放出足以致幻或致命的剂量。”
她继续用银簪在香灰中拨寻，又发现了几片未曾完全燃烧的、极其细微的深蓝色晶体碎片，若非仔细查看，几乎与香灰融为一体。
“这是……”白砚舟用镊子小心翼翼地将碎片夹起，放入一个透明的小琉璃盒中，对着光仔细观察，“颜色深邃，质地……似乎是某种罕见的矿物。我需要回去用试剂验证一下，但怀疑这可能就是那‘冰魄石’的碎屑！传闻此物产自西域极寒之地，研磨成粉，配合特定药物燃烧，可激发并增强曼陀罗的致幻效果，并能产生一种奇特的、凝而不散的烟气！”
线索似乎串联起来了！异香的来源——混合了曼陀罗花粉和冰魄石碎屑的特殊合香。
茶烟的成因——冰魄石燃烧后的特性。
致幻与死亡的机制——曼陀罗花粉的毒性，在冰魄石的催化下，于特定环境（密闭茶室）和特定时刻（焚香过程），通过呼吸侵入人体，引发极乐幻境与生理上的心脉骤停。
“凶手不仅精通茶道、香道，更是一位用毒和药理的高手！”
白砚舟断言，“他能精准控制剂量和燃烧过程，确保目标在无知无觉中吸入致命的幻香，并呈现出那种特定的死亡状态。”
裴昭雪站起身，看着那香炉：“现在的问题是，这种特殊的合香从何而来？是谁点燃了它？是赵清泉自己，还是……凶手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动了手脚？”
现场发现的香灰异样，成为了揭开“茶烟迷局”化学面纱的关键一步。
凶手的影子，在曼陀罗与冰魄石的微光中，似乎清晰了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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