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影之径”的尽头，并非预想中的坚固壁垒或严阵以待的敌军舰队，而是一片彻底颠覆认知的景象。
舷窗外，是色彩的坟墓，是秩序的坟场。
曾经稳定的星空背景被彻底撕碎，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无边无际、疯狂旋转的混沌。
巨大的、如同破碎镜面般的世界残骸，在无形的力量牵引下缓缓碰撞、分离，溅射出的不是火花，而是更加扭曲的光线和空间裂缝。
赤红、暗紫、幽绿的能量旋涡如同宇宙的脓疮，不断喷吐着足以湮灭常规物质的高维能量流。
这里没有上下左右，没有过去未来，只有永恒的、令人心智崩溃的混乱。
物理法则在这里脆弱得像孩童吹出的肥皂泡，随时可能“噗”地一声破裂，将闯入者彻底放逐到未知的维度。
“我的……老天爷……”
“破晓之光”号舰桥上，一名年轻的观测员下意识地喃喃出声，手中的数据板滑落在地都浑然不觉。
他的脸上血色尽褪，瞳孔因目睹这超越想象的景象而剧烈收缩。
不仅仅是他，整个舰桥都陷入了一种窒息般的死寂，只有仪器发出的、比平时尖锐了许多的警报声在徒劳地嘶鸣。
“全体单位，紧急制动！最高级别空间畸变警报！”
叶红鲤的声音如同冰水泼洒在凝固的空气中，瞬间惊醒了所有人。
她的双手在全息控制台上化作两道残影，机械义眼蓝光疯狂闪烁，试图从这片疯狂的乱流中捕捉到一丝规律。
“空间曲率读数完全失控！引力常数波动超过安全阈值500%！我们……我们好像闯进了一个正在‘死去’的宇宙尸骸里！”
即便是见多识广的格罗姆·熔锤，透过通讯屏幕看到外界景象时，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粗声骂道：
“他娘的！这是什么鬼地方？比俺们矮人传说中的‘混沌熔炉’还要离谱。”
灵风抱着手臂，眉头紧锁。
他不需要仪器，剑心对环境的感知远比传感器更直接。在这里，他感觉自己的剑意像是陷入了亿万粘稠的蛛网，每一次流转都异常艰难，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针对一切有序存在的恶意。
“令人作呕。”
他低声评价，指节无意识地扣紧断星剑的剑柄，仿佛这样才能抓住一丝真实。
雨柔慵懒的声音在频道中响起，却带着一丝奇异的兴致：
“哦？这里的‘毒素’……倒是别具一格，充满了腐朽和堕落的芬芳呢。”
对于擅长玩弄能量与生命的她而言，这片混乱之地更像是一个充满未知材料的巨大宝库。
苏沉舟站在舰桥最前端，沉默地凝视着这片界域乱流。
他周身的混沌之力异常活跃，不再是平和的流转，而是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漾起层层涟漪。
背后的混沌虫翼甚至不受控制地微微震颤，翼膜上的暗金与紫芒纹路明灭不定，既像是在警惕，又仿佛带着某种……饥渴？他能感觉到，这片空间的“混乱”，与他力量的本质，存在着某种深层次的共鸣，但那共鸣之中，也蕴含着足以撕碎任何非神只存在的危险。
“红鲤，计算安全路径，我们需要穿过去。”
苏沉舟的声音沉稳，压下了一丝因力量共鸣而产生的异样躁动。
“已经在尝试，指挥官。但这里的变量太多，计算量呈指数级增长……我需要时间！”
叶红鲤的语速极快，额角已然见汗。
她面前的星图上，代表安全路径的绿色线条刚刚生成，就在下一秒被新生的空间裂缝或能量爆发搅得粉碎。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舰队左翼，一艘负责侧翼警戒的、体型较小的精灵族驱逐舰“先驱者号”，其优雅的流线型舰体仿佛突然被一只无形的、充满恶意的大手攥住，猛地向一侧扭曲。
“警报！‘先驱者号’遭遇高强度空间剪切力！”
“他们的护盾正在被剥离！舰体结构应力报警！”
“救命——！左舷引擎失控！我们被拉向那个漩涡——！”
通讯频道里传来“先驱者号”舰长绝望的嘶吼和舰体金属扭曲断裂的刺耳噪音。
在全舰队惊骇的目光中，那艘驱逐舰如同被投入绞肉机的玩具，护盾如同阳光下的泡沫般湮灭，舰体在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呻吟声中，被一股无形的巨力硬生生拧成了麻花状，随后瞬间被扯入一个刚刚张开的、漆黑的空间裂缝之中，连一丝残骸都未曾留下。
信号，彻底消失。
整个过程，快得让人来不及反应。
舰桥内，落针可闻。
只有那个年轻观测员压抑不住的、带着哭腔的抽泣声，以及格罗姆在频道里发出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低吼。
“混蛋！”
灵风眼中厉色一闪，周身剑气勃发，几乎要忍不住冲出舰桥，用手中的剑去劈开那片该死的混乱。
“冷静！”
苏沉舟低喝一声，声音不大，却如同重锤敲在所有人心头：
“冲动解决不了问题，只会带来无谓的牺牲！”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将体内因外界刺激而翻涌的混沌之力压下，目光投向叶红鲤：
“路径计算优先，所有战舰，保持绝对静默，能量输出降至维持生命的最低标准，跟随旗舰机动，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开火，不许进行任何大幅度的能量扰动！”
命令被迅速执行。庞大的星盟舰队，此刻如同在雷区中蹑足前行的巨兽，每一秒都充满了致命的威胁。
叶红鲤的压力巨大，她几乎是透支着自己的算力，在疯狂变化的乱流中寻找着那一线生机。
“不行……前方出现大规模法则风暴预兆，能量读数还在攀升，我们现有的路径被完全堵死了！”
就在这危急关头，一个略显沙哑、却带着独特活力的声音插入了紧急通讯频道。
“等等！苏大哥，红鲤姐！俺……俺的菌丝有反应了！”
是刚刚归队不久的阿木。
他的声音带着发现新大陆的兴奋：
“俺放在舰体外壁的‘虚空菌毯’样本，在接触到特定频率的能量湍流时，会分泌出一种黏液，能……能暂时让周围一小片空间变得‘粘稠’一点，就是……没那么容易裂开！”
几乎同时，璃心柔和而清晰的声音也响起：
“我也感觉到了。这片空域虽然死寂，但那些破碎的世界残骸中，似乎还残留着极其微弱的生命印记回响……它们本能地排斥这种彻底的混乱与毁灭。或许，我可以尝试引导这些残存的、向往‘秩序’的自然意念，为我们指明相对‘平静’的方向。”
希望的火花，在绝望的黑暗中骤然亮起！
“阿木，立刻分析你的菌丝稳定空间的详细参数和范围；璃心，集中你的感知，为叶红鲤提供方向性参考！”
苏沉舟毫不犹豫地下令：
“红鲤，整合所有数据，重新计算路径！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明白！”
“交给我！”
两人立刻回应。
叶红鲤眼中蓝光大盛，将阿木传来的生物数据和璃心那玄奥的自然感知信息，与她自身的恐怖算力强行融合。
全息星图上，一条极其纤细、蜿蜒曲折、仿佛随时会断裂的银色丝线，开始艰难地向前延伸。
苏沉舟感受着体内愈发活跃，甚至开始主动汲取周围稀薄混乱能量的混沌核心，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他知道，仅仅依靠计算和引导，还不够。这片界域乱流，需要更强大的力量来“安抚”或“压制”。
他缓缓抬起手，暗灰色的混沌之力开始在掌心凝聚。
“准备跟上。”
他轻声说道，目光锁定星图上那条刚刚生成的、脆弱不堪的路径。
“我们……闯过去！”
……
（本 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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