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阳城头那面象征请降的白旗,在雨后潮湿的晨风中无力地卷动,如同刘表政权最后的叹息。城下,燕军征南将军张合勒马立于阵前,玄甲反射着微弱的晨光,他目光冷峻地扫过洞开的城门以及城门后那些垂首恭立、神色各异的荆州文武。空气中弥漫着雨水浸透泥土的腥气、未散的血腥味,以及一种权力更迭时特有的、混合着恐惧与期盼的沉寂。
州牧府正堂,昔日刘表会见群臣、裁决军政的威严之地,此刻却笼罩在一片压抑的窃窃私语之中。蔡瑁与蒯越立于丹陛之下,取代了原本属于刘表的位置。蔡瑁一身戎装,却未佩剑,刻意彰显着毫无威胁的姿态;蒯越则穿着正式的文官袍服,手持一卷以火漆密封的户籍田亩图册,神色看似平静,眼底却难掩一丝焦灼。堂下聚集的官员,大多为蔡、蒯一党,或是一些见风使舵、急于在新主面前表现的中立派,少数几个面露悲愤或迟疑者,则被巧妙地隔离在人群外围,由蔡瑁的心腹将领率甲士隐隐监视。
“诸位同僚,”蔡瑁清了清嗓子,声音在空旷的大堂内显得格外清晰,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景升公不幸仙逝,荆州顿失栋梁。北地燕帝,奉天承运,兵锋所指,实为吊民伐罪,解我荆州于倒悬。为免全城生灵涂炭,为保我等身家性命与富贵前程,瑁与异度先生及诸位贤达共议,决意顺应天命,归附大燕!”他话语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着重强调,“此非为我等一己之私,实乃为荆襄百万生民请命!所有抉择,皆由我等共同承担,荣辱与共!”这番话,既是为自己的行为寻找大义名分,也是要将所有在场官员绑上同一辆战车。这些“共议”的贤达,自然都是事先通过气、许以好处的同盟,他们所期望的,便是蔡瑁承诺的“保全身家富贵”,其家族在荆州的田产、商铺、隐匿的佃户,便是他们投诚的资本与未来在新朝立足的根基。
蒯越紧接着上前一步,将手中那卷沉重的图册高高举起:“此乃荆州七郡(南阳郡大部已为燕占,实为六郡)之户籍、兵民、钱粮、库府总册!此册并降表,已遣快马送往张合将军军中。不日,便将由我等亲自呈送燕帝御前!”这卷图册,是荆州统治的根基,其编纂、核实,耗费了州府户曹大量人力物力,此刻成了他们献给新主最直接的投名状。
就在这时,堂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名浑身被雨水和汗水浸透的信使被引了进来,单膝跪地,气喘吁吁地禀报:“报!都督,张合将军前锋已至城外三里,遣使传来口信,请都督与蒯别驾即刻出城,至燕军大营叙话!”
蔡瑁与蒯越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一丝紧张与释然。该来的终于来了。叙话是假,查验真伪、接受投降、并商议后续安排才是真。
“速备车马!”蔡瑁下令,随即又压低声音对蒯越道,“异度,府库中那几件珍玩,还有为燕帝及诸位将军准备的‘程仪’,可都备妥了?”他所指的,是连夜从州牧府库及刘表私库中精选出的前朝青铜器、玉璧以及部分易于携带的金饼,这些物品皆有原始入库记录,此刻被挪用为贿赂新贵的礼物。此外,还有专门从蔡氏、蒯氏库房中调拨的大量蜀锦、荆缎,准备犒赏燕军将领。
蒯越微微颔首:“均已备齐,登记在册。”这份特殊的礼单,由他们心腹之人秘密操办,所用财物皆源自他们能够直接控制的库藏,既是讨好,也是展示他们仍有价值的一种方式。
半个时辰后,蔡瑁、蒯越仅带着数十名亲随,乘坐着卸去武装的马车,驶出了襄阳城门。车轮碾过湿滑的道路,蔡瑁忍不住掀开车帘一角,回望那座在晨雾中轮廓逐渐模糊的雄城,心中百味杂陈。这里有他经营多年的权位,也有此刻被他亲手献出的基业。一丝悔意刚冒头,便被对未来的恐惧与对新富贵的渴望压了下去。
燕军大营辕门洞开,甲士林立,矛戟如霜。张合并未出迎,只是端坐于中军大帐之内。当蔡瑁、蒯越躬身入帐,将降表与图册高高捧起时,张合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由身旁的司马接过查验。
“蔡都督,蒯别驾,免礼。”张合的声音平稳,听不出喜怒,“二位深明大义,使荆州百姓免于战火,此功,本将会如实禀明陛下。”
“此乃份内之事,不敢言功。”蔡瑁连忙躬身,姿态放得极低,“只求将军在陛下面前,为我荆州文武,多美言几句。”他使了个眼色,身后随从立刻将几个沉甸甸的礼箱抬了进来。
张合目光掠过那些箱笼,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陛下赏罚分明,有功必赏。然,荆州初附,百废待兴,后续安抚地方、整编军队、清查田亩等事,还需二位鼎力相助。”这是明确的暗示,他们还有用,但必须配合燕国的后续政策。
“自当效犬马之劳!”蔡瑁、蒯异口同声。他们知道,这第一关,算是过去了。献出荆州的核心资产(户籍图册、部分府库财富)以及表明配合态度,是他们目前最大的价值。
接下来的两日,襄阳城的权力交接在一种诡异而高效的氛围中进行。张合派兵接管了四门防务及武库、粮仓等关键地点,所有接收物资皆造册登记,与蔡瑁等人提供的账目进行核对。城内秩序基本稳定,燕军军纪森严,并未出现大规模抢掠,但那种无形的压迫感,却笼罩在每一个襄阳居民的心头。
蔡瑁、蒯越等人则忙于安抚旧部,配合燕军清点府库,并将刘琮及其母蔡氏迁出州牧府,暂时安置到一处较小的宅院,名为保护,实为软禁。对于刘备南逃时未能及时拦截,蔡瑁向张合请罪,张合并未深究,只是下令派轻骑追击,同时传檄荆州南部各郡,令其认清形势,速速归降。
然而,就在蔡瑁等人以为大局已定,开始盘算着在新朝能谋得何等官职时,张合的一道军令送到了蔡瑁面前——命其以原荆州水军都督的身份,即刻前往江陵,协助燕军招降仍驻守在此的部分荆州水师,并整顿船舰,以备日后与江东水军作战。
接到命令的蔡瑁,坐在暂时还能使用的旧日官署中,看着窗外渐渐放晴的天空,心中却升起一股寒意。他知道,这是燕帝吕布,或者说是张合,对他的又一次考验,也是进一步剥夺他军权、将他调离经营多年根据地的策略。去江陵,若能成功,或可再立一功;若不能,或者途中稍有差池……他不敢再想下去。
“来人,”他深吸一口气,对门外候命的亲信吩咐,“准备舟船,即日启程,前往江陵。”
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冠,试图维持住最后的体面。献出荆州,只是开始,而非终点。在这条看似光明的投诚之路上,每一步都依然如履薄冰。他仿佛看到,北方那位雄主的阴影,正随着燕军的旗帜,彻底笼罩这片富饶的土地,而他未来的命运,已然不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中。城墙上,那面白旗已被崭新的“燕”字赤旗取代,在风中猎猎作响,宣告着一个旧时代的彻底终结,与一个新时代冷酷的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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