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极致的赞誉里,都藏着等量的苛责。完美的形象一旦有了瑕疵,过往的所有光环都会变成审判的枷锁。
谣言开始蔓延只用了很短的时间。
起初只是隐晦的耳语,像鼠在墙内啃咬木头。
“……你们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偏偏是伊莱亚斯大人的权柄能治这种瘟疫?”
“是啊,其他祭司去都没用。”
“会不会……这是他制造的?先让瘟疫爆发,再出手救人,树立光辉形象?”
“嘘!小声点!”
“怕什么?要不是他想作秀,怎么会只有他能……”
开始的时候没人信。
大家都觉得荒谬,甚至愤怒。
但谣言有一种诡异的能力——
一旦被听见,就会在心里留下一根刺,看不见,却一直在那儿。
随着传播的人越来越多,那些声音慢慢从私下低语变成公开讨论。
甚至有人说:
“你们想想看,他走到哪,瘟疫就在哪。”
“如果不是他搞的……这也太巧了吧?”
“这就是一场政治戏剧。”
我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的时候,正准备进入下一个城镇。
亲信低着头,把消息告诉我。
我愣了一下。
说不上是愤怒、还是嘲讽,心里像被人泼了一盆冰水。我花了整整一天一夜救了马格罗,又以命相搏般赶去了周围几个城镇——我甚至连睡觉都不敢多睡。
可就是这样的努力,竟然被说成是我制造的灾难?
我沉默了很久,只问了一句:
“是谁传的谣?”
亲信咬牙:“暂时查不到。但……阿尔缇奥阵营里有人参与扩散。”
我闭上眼,冷笑了一下。
原来如此。
我看着前方那座被瘟疫围困的城镇。
它在夕阳下灰蒙蒙的,像一座等待审判的坟场。
“无论他们说什么,我都要进去,清者自清。”我说。
亲信惊了一下:“大人,您现在的名声——”
“如果我停下来,他们就会说我心虚。”
我迈步往前,脚步声在空旷的土路上回荡。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很难拔除。”
有人在远处盯着我。
有人希望我继续发光。
也有人希望我从高处坠下去——摔得粉身碎骨。
……
莫里镇的城墙在阴沉的天色下显出一股沉重的灰。
这是附近最大的城镇,也是最繁荣的城镇,道路上有人在巡逻,脸被布巾遮住一半,只露出一双紧绷着的眼睛。
我刚踏入镇口,耳边就响起了低声的议论,像阴影一样在我脚踝缠绕。
“就是他?”
“听说就是这人……把疫病带来的。”
“别靠太近。”
他们看我的眼神复杂,有畏惧、怯意,还有压抑的怒火。
我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这种地方,这种时候,人心比瘟疫更不稳定。
但当那种目光一层层叠加过来的时候,我胸口还是隐隐有些堵。
还没走出几步,有个瘦得像根木棍的小孩忽然从人群里蹿出来,手里捏着一团湿漉漉的泥。
他没说一句话,直接朝我狠狠抛来。
泥团破风而来,带着一股腥味。
我的身体几乎不需要思考,本能地侧了一下,泥团从我肩侧擦过,啪地砸在地上,溅起一圈脏水。
我停住脚步,低头看了眼地面,又把视线移向那孩子。
我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没有任何威压,也没有动用灵力。
但那孩子像被猛兽盯住似的,一下瘫坐在地上,木棍似的手脚抖得厉害。
周围的人看向我的眼神更加愤怒,我明明是来救他们的,可这些人看我的眼神像在盯着一个要带来灾厄的怪物。
卡西洛走在我身侧,他本就警惕的手放在了刀柄上,眼神像一只随时会扑出去的猎犬。
我们继续往镇里走。
莫里镇街道比其他地方整洁得多,地面上还能看到用灰洒出的隔离线,家家户户的门都关着,窗后偶尔有一只眼睛闪一下。
我感觉到了强烈的敌意。
果然,不到百米,一群男人挡在路上。
他们从两边的巷子里走了出来,手里拿着的东西五花八门:锄头、镰刀、铁锤、破了刃的菜刀……
为首的是个中年男人,皮肤被日晒变成暗褐色,眼角有深深的皱纹,那双手却死死握着锄头。
“伊莱亚斯……大人。”他开口时声线发颤。
我能闻到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草药味,显然他已经在前线救治伤员待了很久。
“请您……不要再往前了。”
他咽了一口口水,鼓足了所有勇气才把这句话吐出来。
我眉头皱了起来:“你再说什么?”
我看着他,语气变得冰冷,“再说一遍?!”
男人被吓得往后退了一步,肩膀轻轻抖动,被后面的人扶住。
愚昧者的刀,总是挥向为他挡过风雨的人。
我继续往前。
挡在我面前的男人们被迫后退,却又死死咬牙不让出通道。
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声:“这里不欢迎你……请你离开镇子。”
有人带头,就有人附和。
“对,别把瘟疫再带进来!”
“走!离开这里!”
我沉默着,我努力的救人,换来的却是这些咒骂和污蔑,饶是理智让我不能发怒,握着法杖的手忍不住的用力。
卡西洛再也忍不住,他拔出刀,刀锋指向人群:“住嘴!你们知道伊莱亚斯为了救你们有多少天没好好休息了吗!”
“那还不是为了作秀!”不知道是谁在人群后面吼了一句。
刀锋猛然扬起,反射出刺眼的光。
“你说什么!”卡西洛怒吼着,他全身紧绷,像下一秒就会冲进人群劈杀。
我抬手,挡住他。
“够了,卡西洛。”我的声音很低,却足以让他停止动作。
就在这时,刚才被我吓退的男孩,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哭着朝我冲过来,举着一根比他手臂还粗的木棍。
木棍狠狠砸在我肩上,却对我造不成任何伤害,甚至连疼痛的感觉都没有。
男孩嚎啕大哭:“你还我爸妈!还我爸妈!他们都是被你害死的——!”
我胸口像被什么压着。
我知道这种痛,知道失去亲人的撕裂感,可这些人把我当做了宣泄口,我感觉十分可笑。
卡西洛再忍不住,一把推开那孩子。
孩子向后摔去,头撞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咚”。
鲜血顺着额角流下来。
我心里暗道一声不妙!
果然,愤怒像火星点燃了枯草,在人群中瞬间炸开!数百个被情绪裹挟的民众疯了似的朝我们涌来。
卡西洛反应极快,抽刀横在我身前,刀刃映着人群扭曲的脸,他嘶吼道:“大人,他们疯了!”
“退!”我一声令下,亲信们立刻结成人墙,挡住了最先冲上来的几个人。
他们都是觉醒者,寻常民众根本不是对手,但却不能动手,不敢伤他们,只能推、只能拦,用最笨的方式护着我。
周围乱成一片,瓦片落地,门窗摇晃,哭喊声、怒吼声、杂乱的脚步声混成一团。
有人扑上来抓我。
有人举着锤子朝我砸。
有人拽住我的衣服,嘴里喊着听不清的污言秽语,唾沫星子喷在我脸上。
卡西洛被人抓伤了手臂,可他还是死死护在我左侧,更多的人从巷子里、屋舍里涌出来,情绪已经失控。
“……我明明,我是来救你们的。”我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像叹息,瞬间被淹没在混乱的喧嚣里。没有人听见,也没有人在乎。
人群一次一次的冲了上来,拳头、石块、锤子朝着他们招呼。
“大人……我们快撑不住了!”卡西洛的声音带着哭腔,在混乱中显得格外无助,他的额角已经被石块砸破,鲜血顺着脸颊滑落。
就在这时,我最不想见到的一幕,还是发生了。
一道凄厉的尖叫从右侧传了过来,我转头看去,卢西奥被三四个人扑倒在地,死死压在泥泞里,脸埋进土中。
他挣扎着,右手艰难地举起了短刃。
“别——!”我失声大喊。
可是已经迟了。
短刃寒光一闪,径直刺入了身边妇人的胸口。
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溅在卢西奥呆滞的脸上,温热的液体顺着他的下颌滴落,染红了身下的泥土。
那一瞬间,整条街道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下一刻,彻底炸裂!
“他们杀人了!!!”
“果然他们是坏人!!!”
“把他们撕碎!!!”
“老婆!老婆!!!”
怒吼、哭声、滔天的杀意像海啸般扑面而来,几百股狂潮同时朝我压来,比之前更加汹涌,更加疯狂。
卢西奥跪在那里,手抖得像风中残枝,他死死盯着自己染血的手,嘴唇不停地在颤抖,语无伦次:“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
可没人会听他的辩解,在鲜血面前,所有的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
我胸口的愤怒像是被烈火灼烧,理智在崩溃的边缘疯狂摇晃。
我们拼了命的拯救这些人、驱散瘟疫,换来的却是这样的背叛与攻击。
我再也忍不住了!
我猛地抬起法杖,体内的灵力不受控制地疯狂聚集,杖尖亮起刺眼的光芒。
“退后——!”这声怒吼从我的喉咙里爆发出来,带着逼近崩溃边缘的怒意,震得周围的人都愣了一瞬。
下一秒,大地轰鸣,这是怒火砸在地面上的回声。
街道裂开,地面隆起,一堵由泥土、石块构成的巨大墙体从地底咆哮般升起,高达数丈,阴影铺天盖地地压向人群。
镇民们脸色瞬间惨白,尖叫着四散奔逃,之前的疯狂荡然无存,只剩下纯粹的恐惧。
墙体砸落的瞬间,掀起漫天土浪,强劲的气流把几个人直接掀翻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我本只想吓退他们,可愤怒冲昏了头脑,终究是失手了。
街道上,哭喊声、咳嗽声混在一起,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灰尘和刺鼻的血腥味。
我的心头猛地沉了下去。
我握着法杖,指尖发白:“撤。”
卡西洛拖起还在发抖的卢西奥,其他人也靠拢过来,在那些怨毒与恐惧的目光中,迅速退出了莫里镇。
……
与此同时,议会大楼内。
长条会议桌旁坐着圣枢会的长老与核心成员,这些都是阿尔缇奥的支持者,此刻正在会议室里开会。
一旁的助手正在汇报着最新的情报,字句还没读完,阿尔缇奥已经露出了压抑不住的狂喜。
“动乱?”他重复了一遍,语气里带着惊讶和愉悦混合的颤音,“他还伤了民众?”
旁边有人低声补充:“至少几十个受伤……莫里镇现在已经完全失控了。”
阿尔缇奥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胸腔剧烈起伏,在平复翻涌的情绪。
当他再睁开眼的时候,眼底的狂喜已沉淀为一种冰冷的锐利,闪烁着志在必得的光芒,带着毫不掩饰的贪婪与兴奋。
他猛地攥紧拳头,重重捶在桌面上。
“天助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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