圜殿内,只剩下瞿式耜没走。
朱由榔看向瞿式耜,心中明白瞿式耜接下来还是想为何腾蛟说话。
此二人虽未有多少私交记载,但二人却是政治同盟。
历史上瞿式耜同后来反正得李元胤等人排挤打压过堵胤锡,认为湖广战局失利乃堵胤锡之罪。
但实际上湖广战局失利乃何腾蛟之过。
此外,二人的主要矛盾还在于后来张献忠部孙可望上疏请封秦王之事。
此举遭到朝臣大半反对,但堵胤锡与王化澄等人主张朝廷准请依封孙可望。
此事加剧了朝堂党争。
心中轻叹一声,朱由榔只觉得此时很是头疼。
瞿式耜非常适合坐镇朝堂中枢,统筹朝政事务,稳定后方。这也是为什么朱由榔穿越过来后,命瞿式耜坐内阁首辅位子,统筹全局。
堵胤锡、张煌言等人适合战略规划统筹某一战略区域,整合各方势力,以及具体的务实执行,如今的局势,他们不适合放在朝堂。
但需要皇帝和朝廷全力支持,放权给他们。
思绪翻飞间,瞿式耜的声音响起。
“陛下,关于调何腾蛟回援桂林,堵胤锡总督湖广旨意可否再行商议?”
朱由榔并未回应,目光定在瞿式耜身上。
感受到朱由榔带着审视的目光,瞿式耜心中一沉,此刻他已明白,皇帝最终的决定不可改变。
“瞿卿,湖广之事朕意已决,卿可手书一封书信派人送于何腾蛟,毕竟他虽能力不足以总督湖广军政,但对朝廷还是忠心的。”
听到皇帝的劝慰,瞿式耜心中轻叹一声,躬身告退。
焦琏离开圜殿,立即赶往大营召集部下军官以及桂林卫军官共同商议具体战术计划。
内阁阁臣直接前往内阁值房召集一众官员,商议动员桂林百姓,稳定人心等事情。
朱由榔召马吉翔前来,再次催促马吉翔,十天内必须完成钱粮筹集之事。
同时命徐啸岳通知暗中盯着锦衣卫的人,这段时间一定盯死锦衣卫。
安排完事情之后,朱由榔提笔书写给堵胤锡的密旨。
若是何腾蛟能够成功调回,湖广各地防务还得两人交接,这个过程之中多多少少会造成一些混乱,堵胤锡必须要有足够的魄力,迅速稳定局面。
这就需要皇帝给予其足够的信任,以及足够的权利。
天子剑以及圣旨是权利,至于信任,则需要朱由榔的这一封密旨。
书信写完,朱由榔将之密封交给徐啸岳。
“徐卿,这封信你派亲信,亲手交给堵胤锡,让你的亲信亲眼看着堵胤锡看完,想必堵胤锡看完这密旨,会有回信过来。”
“陛下放心!”
内阁的速度很快,当天连同密旨一同离开桂林城。
另一路人马带着给陈邦傅的圣旨和赏赐前往浔州。
但在其出发之后,还有一队精通侦查的老兵秘密前往浔州,暗中监视陈邦傅部。
当天夜里,徐啸岳向皇帝汇报了一件事情,下午酉时初,司礼监秉笔王坤,与锦衣卫指挥使马吉翔二人私下见了一面。
至于谈论了什么,负责监视的人怕打草惊蛇,并未靠近。
但马吉翔回到锦衣卫衙门之后,找到高震,命其暗中联络已经渗透进桂林卫之中的锦衣卫暗子,等待机会。
这件事情赵城已经告诉徐啸岳。
“让你们再继续蹦跶十天吧。”
朱由榔心中冷笑一声。
夜里朱由榔返回后宫寝殿,这段日子与王皇后再无此前的生疏之感。
洗漱之后,朱由榔枕在王氏腿上,一双纤纤玉手为其按揉脖颈。
“陛下,今日又劳神了,这天下重担,万钧之重,都压在您一人头上…若臣妾这微末指力,能为您化去万一的愁苦,便是日日按到指节酸痛,也是心甘情愿。”
王皇后语气温柔,充满怜惜,令朱由榔不知不觉间便放松不少。
朱由榔闭着眼,长叹一声,声音疲惫而沙哑:
“唉……‘重担’?皇后,朕有时觉得,这非是重担,而是滔天巨浪,朕只是一叶随时倾覆的扁舟,被浪推着,不知要漂向何方。若非身边还有你与母后,还有这几位不离不弃的忠臣,朕…朕真不知是否还有力气走下去。”
王皇后手上动作更轻柔,声音坚定些许:
“陛下切莫如此说。您是天子,是大明的希望。这舟虽飘摇,但船上承载的是太祖太宗的江山社稷,是天下汉家百姓的念想。
浪涛虽急,但终有平息之日。您看,当年蜀汉先主刘备,不也是几经颠沛,终成鼎足之势?陛下且宽心,保重龙体才是第一位的。”
朱由榔微微睁开眼,握住王皇后的手:
“皇后…这些宽慰的话,从你口中说出,朕方能听进一二。只是苦了你了,跟着朕风餐露宿,担惊受怕,不曾有过一日安闲。朕…愧对于你。”
“陛下这是哪里话。‘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帐幔缓缓放下,烛火摇曳…
次日一早,文武官员齐聚承运殿。
朱由榔前往承运殿。
朝会礼仪结束之后,内阁首辅瞿式耜一步跨出队列,直接开始廷议。
军情急递内容说完,整个承运殿内并没有任何的惊讶之声。
此事昨日已经传遍朝廷,一众官员从内阁的反应来看,根本没有弃桂林而去的想法。
由此推断,皇帝陛下这一次将不会再继续逃跑。
朝堂众人想法不一,大部分官员还是希望能够留在桂林守城,破碎的大明太需要一场由皇帝坐镇指挥的胜利!
但仍有部分官员,尤其王坤、马吉翔之流,以及他们的附庸,在得到这个消息的当天便已经和王坤接触过。
但最终得到的结果却是今日朝堂之上决不能主张弃城逃跑。
自从皇帝来到桂林后,王坤已经明显察觉到皇帝的刻意疏远,而一直以来的同盟马吉翔如今忙着查抄桂林城内官绅富户。
皇帝昨日又催促了马吉翔,命他十日内完成此事。
当天马吉翔找了王坤,二人已经商议好,等抄家之事结束,便劝说皇帝启程离开桂林。
朱由榔目光扫过承运殿内一众臣子,见无人跳出来劝谏弃城逃离,心中略微有些失望。
原本还想趁着这个机会,将之驳斥,随后砍了脑袋祭旗,以表明自己死守桂林的决心。
心中轻叹一声,余光瞥见站在一旁眼睑低垂的王坤,心中冷笑一声。
看着安静的朝堂,朱由榔明白所有人都在等待自己。
身着褪色龙袍,指尖深深抵着御案缓缓起身,目光如炬扫过丹陛下垂首的群臣。喉结滚动吞咽下苦涩,再开口时声线带着压抑的震颤。
“朕观诸诸卿皆愿与朕同守此城,与社稷共存亡,朕...心实为震动,亦深感惭愧。”
似乎真的被朝臣所感动,朱由榔稍稍停顿片刻,继续道:
“桂林非仅一城,乃是我大明最后之肝胆,天下忠义所系!虏骑虽锐,能破城墙,安能破我辈心中之长城?诸卿便是这长城最坚之砖石!”
下方焦琏,张同敞以及一众年轻官员只觉全身鲜血沸腾。
朱由榔的目光扫过群臣面庞,尤其是一众愿死守桂林的臣子,语气转为激昂,目光如炬。
“朕今日在此立誓,朕即粉身碎骨,绝不弃城先遁!朕之天子剑,当为桂林之碑,要么矗立于城头,要么折断于阵前!朕与诸卿,君臣一体,非为苟全性命于乱世,乃欲昭忠烈于千秋!”
朱由榔的话音落下,殿内陷入一片死寂。这不是冷漠,此刻所有臣子都被皇帝话语中的决绝、悲壮和信任所震撼,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壮烈气氛。
下一刻,在一众老臣的带领下,所有臣子尽皆跪拜,声音哽咽颤抖地高呼:“陛下!臣等万死不足以报国恩!”
“臣,誓与桂林共存亡!”
“臣等誓与桂林共存亡!”
…
朱由榔离开承运殿的时候,总感觉今天的朝会充满魔幻,完全没有料到今天的朝会竟然如此顺利。
摇了摇头不再纠结此事,在徐啸岳的陪同下直奔焦琏大营,看看焦琏等一众武将制定的作战计划如何了。
而另一边盘踞在浔州的陈邦傅,接到了来自桂林朝廷送来的关于手下总兵戚良弼被斩杀的消息,随同而来的还有皇帝秘辛和赏赐,以及戚良弼等人的罪证。
圣旨宣读后,传旨太监并未逗留,直接离去。
陈邦傅看完所有罪证之后,脸色阴晴不定。
他没有想到朝廷和皇帝竟然敢杀他派去的总兵。
虽然戚良弼的确纵兵劫掠百姓,但这些在陈邦傅看来根本不算什么,如今无论是建奴,还是打着朝廷名义的军队,又有几个不曾劫掠过百姓。
穿着一身绸缎宽袍大袖的宛如一个地主老财一般的陈邦傅勃然大怒。
陈邦傅之子陈曾禹、幕僚吴德操二人,看着愤怒的陈邦傅心中升起不妙的预感。
“父亲,不知何事让您如此生气?”陈增禹问道。
陈邦傅随手指向被其扔在地上的圣旨和戚良弼等人的罪证。
陈曾禹、吴德操二人立即拿起查看。
“戚良弼……在桂林让朝廷给剐了。瞿式耜好手段,这是要拆咱的台,抽咱的筋啊。”
“戚良弼这杀才纵有千般不是,到底是咱浔州军的人!如今朝廷不问一句就凌迟处死?甚么狗屁御审?分明是瞿蛮子联袂严起恒那帮酸儒,要给咱们立威!”
也不知想到什么,陈邦傅猛然起身,在堂内来回踱步。
就在这时,吴德操拿着朱由榔写给陈邦傅的密信看向陈邦傅。
“侯爷,这里还有皇帝陛下的写给您的一封信。”
“哦?”
陈邦傅立即上前,一把夺过吴德操手中的信,撕开查看。
皇帝密谕致征蛮将军陈卿邦傅。
“朕承天命,守社稷,危难之际,全赖尔等忠勇之臣砥柱中流。卿镇抚西陲,朕素倚为干城,推心置腹,未有疑忌。
然今日之事,骇悚震怒,非独朕躬惊危,实亦关乎卿之九族祸福!卿麾下总兵戚良弼,非但私通北虏,克饷激变,且纵兵劫掠百姓,罪证确凿。朕念卿颜面,本欲付卿自处。
岂料此獠枭獍之心,豺狼成性,竟于密议中口出狂言,欲效逆莽故事,阴结死士,谋刺朕躬,以挟天子而乱天下!锦衣卫于左近擒得其心腹,口供、画押俱在,铁证如山!
朕闻之,背脊生寒,岂为此贼之恶?实为卿之后怕!此等灭门夷族之滔天大罪,若使其果真发难,则卿虽百口莫辩,必受其累,千秋忠名,毁于一旦,朕虽欲救卿,然国法何存?天理何在?
事急矣!为保全卿之身家性命、忠义功名,为杜绝对卿之清誉有任何污损牵连,朕不得不行非常之事! 已敕锦衣卫即刻将此逆贼及其同党一干人等,即刻锁拿,明正典刑,夷其三族!此非仅为国除害,实为卿斩断祸根也!”
…
这封信,朱由榔想告诉陈邦傅的是,戚良弼干的那些烂事,原本想送回来交给陈邦傅亲自处理。
但不曾想戚良弼竟然阴谋造反,行刺皇帝,罪证确凿,没办法,为了你陈邦傅的忠名,朕只能帮你先宰了戚良弼。
书信最后是以朱由榔自己的名义,从内帑拨了一千两银子,安抚戚良弼带来的军队。
陈邦傅看完这封信后,只觉得心中莫名一松,他并不在意皇帝到底有没有出钱安抚军心。
他在意的是皇帝的态度,原本还担心,下一步皇帝要下旨夺了自己兵权,但现在来看,皇帝并没有那些心思。
一时间陈邦傅,阴沉的脸色顿时恢复红润。
“哈哈哈,还是陛下圣明。”
将皇帝密信,一脸得意交给陈曾禹、吴德操二人。
陈邦傅笑吟吟的离开大堂前往后院。
不多时,二人看完密信各自返回。
当天下午,陈邦傅儿子陈增禹面带焦急之色,匆匆前往陈邦傅宅邸。
也不知说了什么,不多时陈增禹离开后,又带着两名神秘人进入宅邸。
“侯爷,提督大人派我等前来,与侯爷商议归顺之事。”
陈邦傅皱了皱眉,慢慢放下茶盏,装作疑惑的问道:“提督?不知是哪位提督?”
“侯爷,自然是广东提督李成栋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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