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礼科给事中丁时魁又跳了出来。
“陛下!焦琏已官至京营总督,若再封伯爵,节制诸军,则广西兵权尽归其手。
昔年左良玉封宁南伯后如何?骄横难制,朝廷令不能行!今日封的是伯,他日难道要封王吗?此非赏功,实乃种祸!”
朱由榔眉头紧皱,深深的看了一眼出班的试授户科给事中蒙正发,与礼科给事中丁时魁,将这二人深深的记在心里。
这两人屡次三番的在朝堂上与自己唱反调,此前马吉翔一事中,他们代表士绅豪强争取利益。
如今大战就在眼前,又跳出来反对自己为焦琏封爵。
“若是给他们封爵,想必这会应该涕泗横流,感动的一塌糊涂吧。”朱由榔看着两人表演,心中升起一种怪异的感觉。
朱由榔目光扫过下方一众文臣,除了这两人外,其余还有一些文官见自己没有回应,此刻也有些跃跃欲试。
朱由榔心中冷笑一声,作为了解明朝和南明时期文官集团的后世之人,他对这些所谓的清流心思很清楚。
承平时期,国家体系的核心是文官政府,军队受文官节制,如兵部、督师。但到了南明这种战时政权,谁有兵,谁就有话语权。
焦琏这样的悍将地位急剧上升,必然削弱传统文官系统的决策权。
一旦焦琏封爵,将成为超然于一般文武之上的顶级勋贵。他的意见将举足轻重,甚至可以绕过正常的官僚程序直接影响皇帝。
这是他们这些所谓的清流不愿看到的,他们如今想的仍然是维持以文驭武的政治传统。
除此之外,这些清流文官从心底里轻视武将,视其为粗鄙的武夫。
他们认为运筹帷幄、治国平天下靠的是圣人之学和他们的智慧,武将不过是执行的工具。
如今一个工具竟然要获得最高的荣誉,与他们平起平坐甚至高人一等,想必此时心里嫉妒的很难受吧。
想到此处,朱由榔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意,不过也没有在朝堂上揭穿这些人。
如今这些人留着还有用,未来陈邦傅、何腾蛟等军阀的权利被自己收回,甚至于到明年李成栋反正。
未来的朝堂上将会非常热闹,那时候的朝堂上才是真正的派系林立,这些人留着到时候和他们狗咬狗。
省的到时候新的势力进入朝堂又和瞿式耜、严起恒等人打擂台。
“好,好一个祖制,尔等与朕大谈祖制,好!朕便与你们论一论祖制!”
“《皇明祖训》有言,凡天子亲王,将军守土,务须同心协力,以安社稷。
如今李成栋犯上作乱,兵锋直指桂林,尔等不让朕与守土之将同心,反以虚文阻挠,这究竟是恪守祖制,还是曲解祖训、陷朕于不义?!
若桂林有失,朝廷有失,太祖陵寝何在?大明法统何在?到那时,你我皆是无根之木、亡国之臣,还有何颜面在九泉之下见列祖列宗?!”
此言一出,无论是方才出言反对的蒙正发、丁时魁,还是殿内一众心思各异的文官,此刻尽皆哑口无言。
蒙正发偷偷看了一眼已经站起身的皇帝陛下,发现皇帝的眼神一直在自己和丁时魁身上,连忙垂下眼皮不敢再看。
“唉,这位皇帝什么时候也用祖制反过来压我们了?”蒙正发心中一跳。
无论是崇祯朝,还是后来的弘光、隆武朝,即便是去年这位皇帝刚刚被拥立,文官集团最喜欢的就是用《皇明祖训》压制皇帝。
每一次都是无往而不利,但如今接连被这位皇帝以《皇明祖训》反过来压他们。
一时间许多人心中极为憋屈。
“祖制,不该是我们拿来说话的吗?”
“看来以后还得好好研究研究《皇明祖训》。”许多人心中升起这个念头。
朱由榔见再也无人出言,直接将此事定下。
“待击退李逆大军,成功守住桂林,朕届时当亲自为焦卿举办封赏大典!”
说罢,朱由榔也不等百官反应,直接离开承运殿。
“退朝—”
“哈哈哈…”
回到圜殿,朱由榔再也忍不住大笑出声,今天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当真令人心情愉悦。
“毅庵,将罗成耀头颅炮制一番,挂在城门上。”
“诺。”
“对了,还有牢里面的张月,这段日子养好,等李成栋大军兵临城下时,在城头斩了张月祭旗。”
同一时间,罗成耀兵败被斩的消息也传到李成栋手上。
李成栋大怒,当即催促大军加快行军步伐,尽快赶到桂林夺下城池,活捉伪帝朱由榔。
当日一早,焦琏率大军拔营,马不停蹄的赶往桂林城。
六日后,焦琏大军已经抵达桂林城外十里处。
朱由榔一早换上甲胄,率领文武百官前往城外迎接焦琏大军。
由于小冰河期的影响三月的桂林,寒风仍旧带着刺骨的冷意。
城外荒野上,焦琏率领的两千精兵步伐整齐,铁甲在稀薄的阳光下泛着冷光。
他们此刻刻军容整肃,旗旗招展,但却掩不住连日奔波的疲惫。
距离桂林越来越近,焦琏端坐在战马上,望着桂林城门外黑压压的人群,心中一紧。
渐渐地,焦琏看到了文武百官,看到了锦衣卫卫队手持各种旌旗仪仗,随后又看到了立于百官之前,身着金色鱼鳞铠,腰胯御用雁翎刀的皇帝陛下。
焦琏心中一暖,随之是难以抑制的激动。
皇帝率文武百官亲迎得胜归来的大军,这是无上的荣耀。
来到近前,焦琏翻身下马,单膝跪地,语气铿锵抱拳道:“臣,焦琏拜见陛下,恭请陛下圣安。”
“朕安,焦将军辛苦。”
千言万语只化作简单的问候,就在此时,令所有人出乎意料的一幕出现。
只见皇帝陛下,双手抱拳,冲着焦琏与焦琏身后的两千精锐躬身一拜。
“噗通!”焦琏重重跪倒在地,随后是两千精锐,见皇帝陛下向他们行礼,全都重重跪地。
“陛下万万不可!”
焦琏以额触地,后方大军也同样如此。
这些铁打的汉子在面对罗成耀部的虎狼之师时,没有落一滴泪,受伤后同样也咬牙挺着。
但在这一刻,他们这些被人看不起的丘八、杀才,竟然受到皇帝陛下如此礼遇。
后方一众文武大臣眼眶通红,尤其是一众心系社稷安危的臣子,有的都泣不成声。
“陛下!…”
朱由榔抬起头,眼中已有泪光:“焦将军,诸位将士,你们打出了大明的大明的赫赫天威!当受朕一拜。”
“焦将军,诸位将士快快起来,朕已在城内校场备好酒肉银钱,今日朕要与诸位将士不醉不归!”
说罢,朱由榔上前亲自扶起焦琏,一把握住焦琏手腕,与一众文武和两千精锐步行入城。
看着皇帝和精英士卒入城,蒙正发、丁时魁以及部分文官心里酸溜溜的。
“陛下此举过于恩宠这些臭丘八了。”丁时魁声音很小,像是在自言自语。
蒙正发斜眼瞥了一眼丁时魁,并未出声,这周围到处都是锦衣卫,他可不想被锦衣卫记在生死簿上。
不动声色的与丁时魁拉开距离,二人缓缓进入城中。
桂林城内校场。
点将台上摆放着六个木箱,箱子已经打开,里面是在阳光下散发着令人晃眼的碎银。
按照朱由榔定下的标准,此次出证将士赏三月饷银,京营在永乐朝每月俸禄折合银子约一两五钱。
但现在朝廷没钱,最终定下的标准是每月一两银子。
此次出证活着回来的士卒有两千一百多人,折算下来就是六千三百多两。
重伤与阵亡将士抚恤相同,都是八两银子,翻倍则是十六两。
此次共有七百多士卒获得抚恤,共计一万两千多两。
再加上五军营各级军官的俸禄赏赐,这一次朱由榔差不多要出两万多两银子。
这些钱都有皇帝内帑出,现在朱由榔内帑还有四百多万,一次性花了两万多两,朱由榔认为非常值得。
大军在点将台下整齐列队。
户部官吏坐在点将台上拿出名册,一个个核对发放赏银。
朱由榔的旨意早在焦琏还未回到桂林,便已派快马送到。
等这次击退李成栋大军,守住桂林,就可以为焦琏赐下爵位。
朱由榔思索良久,最终决定赐其为平粤伯,至于已有官职则不用继续擢升。
等未来稳定西南局势,开始北伐后,焦琏再立新功之后提升。
这一次的小胜之所以搞得这么隆重,这也是出于目前的政治需要。
若是换成崇祯朝以前,这点功劳皇帝恐怕只会派传旨太监带着东西跑一趟就行。
但现在自己说是皇帝,实际上势力范围也仅限桂林城和周边一些区域。
现在正是稳定人心,收拢军心之时。
一名名普通士卒上台,看着拿到手里的三两银子,感觉有些恍惚。
他们这些兵,已经有多久没有拿到全额俸禄了?
如今参战将士有功者赏赐,阵亡者有抚恤,家中亲人有官府奉养,免除徭役,同时还有田产赐下。
对于阵亡将士的家眷来说,单单是朝廷赐下的田产,也足够他们生活一辈子。
当然这些都是在永历朝廷还能存在下去的基础上。
若是未来永历朝廷被建奴灭了,无论田产还是银子,这些东西都将成为建奴的战利品。
这个道理,这些军中普通士卒心里明白。
这也是朱由榔的之一。
校场外的百姓们和负责维持秩序的桂林卫士卒,看着这一幕感慨万分。
朱由榔环顾四周,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今日犒赏将士结束之后,这一切将传遍全城,桂林的将士们看到这些心中也会升起渴望。
皇帝不吝封赏,有功将士不仅得到赏银,更有军职提升。
银子领完,一众将士在现场维持秩序的吏员带领下,前往校场内一个个早已摆放好的桌椅落座。
一道道菜肴被端上桌子,鸡鸭鱼肉,各种新鲜蔬菜一盘盘的端了上来。
每张桌子上放着两坛果子酿造的酒,校场一侧还摆放着数百坛各类花卉与果子酿造的酒。
今日酒肉管够,但也决不能浪费。
如今米粮供应紧张,朝廷严格控制粮食用途,决不允许一粒米用来酿酒。
文武官员也同样落座,朱由榔命人搬来一坛槟榔酒,舀起第一碗。
“这第一碗酒,敬阵亡的将士。他们的家人,就是朕的家人,朕在此立誓,必抚恤至终老。”
朱由榔的声音传彻整个校场,所有人目光灼灼的盯着皇帝。
随后又舀第二碗,高举过头。
“这第二碗,敬在场的每一位!你们是大明的脊梁,只要脊梁不弯,大明不灭!”
说罢,朱由榔一口饮尽。
“万岁!万岁!万岁!”校场上呼声雷动,许多老兵泪流满面。
皇帝、大臣和一众普通将士同席而坐,共饮共食。
犒赏将士一直持续到中午。
朱由榔这才和重臣离去。
接下来的时间便是全力备战,等待李成栋大军抵达桂林。
当天夜里,一封加急密信送到朱由榔手中。
是湖广督师何腾蛟派来支援桂林的五千大军抵达木龙渡附近的伏波山一带。
此次来援的将领是驻守湖南道州的副总兵卢鼎。
看到密信中的卢鼎名字,朱由榔心中一动。
此人早年是左良玉部下,崇祯十七年,卢鼎受任军中机要事务。
如今是何腾蛟麾下,驻守道州。
史料记载,卢鼎在1648年被朱由榔封宜章伯,同年又晋封宜章侯。
1650 年,清兵攻下桂林后又追至云南,卢鼎率兵出营,犒赏士卒,决心背城一战,最后自刎而死,以死报答朱由榔的恩情。
且卢鼎还具备一定的军事策略和指挥才能。
根据原本的历史,清军进攻广西时,卢鼎能够与郝摇旗部农民军、焦琏部南明官军联合,利用清军进攻时的漏洞,在全州大败清军,将其逐出广西。
在各方军事力量较为复杂的南明时期,既有南明官军,也有归附的农民军。
卢鼎能够与不同派系的军队合作,如与郝摇旗、焦琏等部协同作战,共同抗击清军,这表明他具有一定的协调和合作能力,能够在复杂的军事格局中发挥自己的作用。
想到这些,朱由榔看着手中的密信沉思片刻。
最终还是打消了直接拿掉卢鼎军权的想法。
原本朱由榔是打算将何腾蛟派来的这五千兵马直接收归朝廷,打散编入京营、桂林卫和接下来即将组建的腾骧四卫中。
可现在卢鼎是这五千人马的统帅,接下来的守城战,也无需担心来的将领会听封不听调,贻误战机。
只是还得派遣身边的亲信之人与卢鼎大军汇合,届时作为一支驻扎在城外的奇兵,在关键时刻给李成栋致命一击。
想到此处,朱由榔立即下旨,命卢鼎直接前往桂林城东的尧山一带,秘密隐藏在其中。
这一带丘陵起伏,林木茂密,非常适合隐藏部队。
此地偏离从平乐来的主要进攻方向,南面,不易被李成栋的侦察部队发现。且从此处出击,可直插敌军侧翼。
按照李成栋部行进速度,最多七日内,他们便可抵达桂林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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