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铭的公寓像一座现代化的安全屋,将外界的风雨与危险暂时隔绝。沈未曦躺在客房里那张过于柔软的大床上,身体疲惫到了极点,大脑却异常清醒,如同绷紧的弓弦。
温让的同学……容氏内部的利益纠葛……神秘第三方……
周铭透露的信息,像一块块拼图,虽然依旧残缺,却让她大致看清了自己所处的棋局——远比她想象的更庞大,更凶险。她不再仅仅是容景深报复的目标,更成了一枚可能影响多方平衡的棋子。
这个认知让她恐惧,也让她奇异地冷静下来。既然无法脱身,那就必须学会在棋局中生存,甚至……为自己谋取生机。
接下来的几天,她深居简出,严格遵守周铭的告诫。公寓里生活设施一应俱全,甚至有一个储存了足够食物的大冰箱。她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房间里,整理思绪,反复回想所有细节,试图找出被忽略的线索。
周铭似乎很忙,早出晚归,两人碰面的机会不多。即使偶尔在客厅遇到,他也只是简短地询问她的状况,叮嘱她注意安全,并不多谈其他。他的态度温和而克制,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这让沈未曦在感到安心的同时,也无法完全消除心底那丝疑虑。
他到底在查什么?进展如何?那个神秘人有没有新的动向?容景深那边又是什么反应?
这些问题像猫爪一样挠着她的心。她知道周铭有自己的计划和节奏,不会事事向她透露。但她不能完全被动地等待。
她需要有自己的筹码,也需要更清晰地了解这位“盟友”。
这天晚上,周铭回来得比平时稍早一些,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他看到沈未曦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似乎有些意外。
“还没休息?”他脱下西装外套,松了松领带,动作间流露出自然的熟稔,仿佛这里真是他日常居住的家。
“睡不着。”沈未曦抬起头,看向他。几天休养,她的气色好了些,但眼底的警惕并未减少,“周先生,有什么进展吗?”
周铭走到她对面的单人沙发坐下,揉了揉眉心:“那个约你见面的号码是太空卡,无法追踪。观景台附近的公共监控在那段时间恰好检修,没有拍到任何有价值的画面。”
这个结果似乎在沈未曦意料之中。对方显然行事谨慎,不会留下明显把柄。
“至于‘镜’项目当年被搁置的原因,”周铭继续道,语气有些凝重,“我查到,当时容氏内部确实存在分歧。一部分元老认为那个项目过于理想化,脱离市场,且投资巨大,风险不可控。但真正促使项目被彻底封存的,是一份来自集团外部的……匿名评估报告。”
“匿名报告?”沈未曦蹙眉。
“嗯。”周铭点头,“报告内容不详,但据说措辞极其尖锐,直指项目存在‘无法规避的致命缺陷’,并暗示可能牵扯法律风险。这份报告直接呈送到了当时还是副总的容总手里,不久后,项目就被无限期搁置了。”
致命缺陷?法律风险?
沈未曦的心跳漏了一拍。这和她猜测的“触及利益”似乎能对应上。是有人不想让“镜”项目建成,所以刻意制造阻碍?
“那份报告的来源,查不到吗?”
周铭摇了摇头:“年代久远,痕迹被抹得很干净。而且,当时容总对此事处理得极其低调,几乎没有任何风声泄露出去。”他顿了顿,看向沈未曦,“这也是为什么,我认为事情没那么简单。一份来历不明的报告,就能让容总放弃他和温让苦心筹备多年的梦想?这不符合他的性格。”
除非……那份报告揭示的“致命缺陷”或“法律风险”,严重到连容景深都无法承受,或者,触及了他更在意的东西——比如,容氏的根本利益,或者……温让的安全?
沈未曦感到一阵寒意。如果真是这样,那温让的死,是否也与这份报告有关?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才招致杀身之祸?
“容景深那边……”她犹豫着开口。
周铭的神色微沉:“他最近动作很大。一方面在集团内部进行了一些不寻常的人事调整,似乎是在清理某些潜在的……不安定因素。另一方面,”他目光锐利地看向沈未曦,“他对你的搜寻,转入了更隐蔽的渠道。我收到消息,他在动用一些……非正式的海外关系。”
非正式的海外关系?沈未曦的心猛地一沉。这意味着容景深的搜寻范围已经超越了国界,手段也可能更加不受约束。他对那枚袖扣,或者说对掩盖“镜”项目真相的决心,竟然如此坚决!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一直贴身藏着的那个密封袋。这枚小小的袖扣,此刻仿佛有千钧之重。
“周先生,”她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着周铭,“我们不能一直这样被动等待。容景深在行动,那个神秘人也可能在暗中窥伺。我们手里有袖扣这个线索,必须做点什么。”
周铭看着她眼中燃起的斗志,微微颔首:“你有什么想法?”
“我想主动接触一个人。”沈未曦说出了思考已久的计划,“陈文浩,‘隐庐’的老板。”
周铭挑了挑眉,似乎有些意外。
“陈老板人脉广,尤其在文化收藏圈和那些不显山露水的世家旧族中有很深的关系。那枚袖扣是定制款,工艺特殊,来源或许能从他那里找到突破口。而且,”沈未曦分析道,“他之前对我颇为赏识,与容氏也没有直接利益关联,相对安全。”
周铭沉吟片刻,手指在沙发扶手上轻轻敲击着:“陈文浩确实是个可能的方向。但他是个精明的商人,无利不起早。你以什么身份,用什么理由去接触他?直接询问袖扣来历,太冒险了。”
“我有‘隐庐’扩建项目的设计底稿和一些未公开的深化构思。”沈未曦显然早有准备,“我可以借口项目后续服务或者新的合作意向去拜访他,在交谈中,不经意地提起对某些传统工艺和定制器物的兴趣,顺势展示袖扣的照片,试探他的反应。”
这是一个迂回的策略,成败难料,但值得一试。
周铭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赞赏。眼前的沈未曦,不再是那个只能被动承受打击、仓惶逃窜的女人,她开始学会利用自己的资源和智慧,主动出击。
“可以尝试。”他最终点头同意,“但必须做好万全准备。我会帮你安排一个安全的见面地点和方式,确保不会暴露你的行踪。同时,你需要一套完整的、经得起推敲的说辞。”
“我明白。”沈未曦郑重应下。
接下来的两天,沈未曦在周铭的协助下,精心准备了与陈文浩会面的方案。周铭动用关系,安排了一场在某个私人艺术会所举办的、规格颇高的中式茶宴,陈文浩是受邀嘉宾之一。沈未曦将以独立设计师的身份“偶遇”他。
会面当天,沈未曦换上了一套周铭准备的、符合场合气质又不显突兀的改良旗袍,妆容淡雅,举止从容。周铭亲自开车送她到会所附近,并安排了人在暗处接应。
踏入那间古色古香、檀香袅袅的茶室,沈未曦的心跳不免有些加快。她看到了正与几位友人品茗谈笑的陈文浩。
陈文浩也看到了她,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露出温和的笑容,主动向她颔首示意。
沈未曦稳住心神,端着恰到好处的微笑,自然地走了过去。
“陈老板,好久不见。”
“沈设计师?”陈文浩起身,态度依旧客气,“真是巧遇。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
“朋友相邀,过来感受一下氛围。”沈未曦寒暄着,目光扫过他茶桌上摆放的一套极为考究的紫砂茶具,顺势将话题引向了器物收藏,“陈老板这套壶,泥料和做工都是一流,想必是名家手笔?”
陈文浩果然来了兴趣,与她探讨了几句茶器鉴赏。沈未曦趁机将自己对传统工艺的一些见解娓娓道来,言辞恳切,见解独到,既显示了自己的专业素养,又不着痕迹地迎合了陈文浩的喜好。
气氛逐渐融洽。
眼看时机成熟,沈未曦装作不经意地拿出手机,翻到那张清理后的袖扣照片,略带遗憾地说:“前些日子偶然看到一件旧物,这袖扣的工艺很是特别,像是有些年头的老物件了,可惜锈蚀得厉害,也查不到出处。陈老板见多识广,不知可否指点一二?”
她将手机屏幕转向陈文浩,心脏在胸腔里微微收紧,仔细观察着他脸上的每一丝变化。
陈文浩的目光落在照片上,起初只是带着鉴赏家的随意,但很快,他的眼神凝住了。他接过手机,放大图片,眉头微微蹙起,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罕见的、混合着惊讶与凝重的神色。
他盯着那照片看了足足有十几秒,久到沈未曦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然后,他缓缓抬起头,目光锐利地看向沈未曦,语气不再像刚才那般随意,带着一丝探究和谨慎:
“沈设计师,你这枚袖扣……是从哪里得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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