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蒸霞蔚，灵气化雾。
林凡站立在一道高耸入云的青玉牌坊之下，仰头望着其上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灵药园。
一股远比外门弟子居所、传功堂乃至任务大殿都要浓郁数倍的天地灵气，如同温润的潮水般扑面而来，深吸一口，便觉周身毛孔舒张，体内那道微弱的气流都似乎活泼了几分。放眼望去，牌坊之后是一片难以望到尽头的广袤天地，阡陌纵横，划分出无数规整的田地区块，各色灵植吞吐霞光，氤氲升腾，形成一片片小小的灵气旋涡。更远处，有亭台楼阁点缀其间，偶尔有驾驭法器的人影掠过，一派仙家气象。
“这便是外门灵药园么……果然浩瀚，与此地相比，百草村的药田如同芥子微尘。”林凡心中震撼，同时涌起一股强烈的期待。此地灵气如此充沛，正是他扎根修炼，弥补根基的绝佳场所。
按照指引，他穿过牌坊，沿着一条青玉铺就的主路前行，来到一处颇为气派的执事厅。厅内已有数名新分配来的杂役弟子等候，人人脸上都带着初来乍到的忐忑与兴奋。
片刻后，一名身着灰袍，面容刻板，眼神锐利如鹰隼的中年修士迈步而出，周身散发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气息，正是掌管这片区域的外门刘执事。他目光扫过众人，如同寒流掠过，让在场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收敛了气息。
“灵药园，乃宗门根基之一，规矩森严。”刘执事声音冷硬，不带丝毫感情，“你等既入此地，便需恪尽职守，照料好分配的药田。有功则赏，有过则罚，绝不姑息！”
他手中拿着一枚玉简，开始点名分配。
“张淼，甲字三号药田。”
“李炎，乙字十一号药田。”
……
被念到名字的弟子，有的面露喜色，显然是分到了灵气浓郁的上等田；有的则表情平静，分到的乃是中规中矩的中等田。林凡注意到，其中两名弟子在上前领取身份令牌时，衣袖微动，似乎有微光一闪而逝，而那刘执事面无表情地接过，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随后分配给他们的，皆是甲字号的优渥药田。
林凡心中了然，这是潜规则。无论在哪里，人情与供奉，总是无处不在。
“林凡。”终于轮到他。
他上前一步，躬身行礼：“弟子在。”
刘执事抬起眼皮，淡漠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似乎在他朴素的衣衫上停留了一瞬，随即又落回玉简上，声音毫无波澜：“丙十七号药田。”
话音刚落，厅内便响起几声极轻微的嗤笑与低语。
“丙十七？那个角落？”
“听说灵气稀薄得都快赶上荒山了。”
“去年负责那里的王师兄，累死累活一年，考核直接垫底，被派去挖矿了…”
“这小子，看来是没打点啊…”
怜悯、嘲讽、幸灾乐祸……种种目光落在林凡身上。丙十七号，在这灵药园中，几乎是“废田”的代名词。
林凡眉头微蹙，但瞬间便舒展开来。他再次躬身，声音平静无波：“弟子领命。”
刘执事似乎有些意外于他的平静，深深看了他一眼，将一枚代表着丙十七号药田的粗糙木制令牌扔了过来，补充了一句，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告与漠然：“丙十七号情况特殊，往年收成不佳。你既接手，年终考核便以此田产出为准，莫要懈怠，否则……宗门法度不容情。”
“弟子明白。”林凡接过令牌，触手冰凉粗糙，与之前那些弟子领取的温润玉牌天差地别。
他没有再看刘执事，也没有理会周遭的议论，握紧木牌，转身径直走出执事厅，按照路引指示，向着灵药园最边缘，那片公认的“不毛之地”行去。
越往边缘走，周围的灵气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稀薄。路过的药田，灵植越发稀疏萎靡，看守的杂役弟子也多是面色麻木，眼神黯淡。与中心区域那灵气化雾、生机勃勃的景象相比，这里仿佛是另一个世界。
终于，在一片近乎荒芜的角落，他看到了标识着“丙十七”的木桩。
入目所及，心不由地沉了一下。
田土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灰败色，板结严重，裂缝如同龟壳上的纹路般蔓延。稀稀拉拉地长着几株枯黄的、不知名的杂草，在微风中无力摇曳。整片药田弥漫着一股衰败、死寂的气息，灵气稀薄到几乎感知不到，甚至比他在百草村时开辟的普通药田还不如。
这便是他在宗门立足的起点？
林凡沉默地走入田中，蹲下身，抓起一把泥土在指尖捻动。干涩、板结、毫无灵性。他尝试运转体内那微弱的气息，感知地脉，却发现此地的地脉之气也如同被什么东西阻塞了一般，晦涩难通。
困难远超想象。
他站起身，目光缓缓扫过这片巨大的废田。若无法让此地焕发生机，莫说修炼，年终考核便是一道鬼门关。刘执事那句“宗门法度不容情”，绝非虚言。
然而，就在他目光扫过田埂边缘最阴暗的角落时，动作猛地一顿。
在那里，一株不过三寸高、通体枯黄、叶片蜷缩的细小植株，在岩石的缝隙间顽强地探出头来。它看起来奄奄一息，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枯萎，但在那蜷缩的叶尖，竟还固执地保留着一丝几乎微不可察的、宛若月华的莹白光泽。
“这是……月光草？”林凡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月光草并非什么高阶灵药，但其特性是能吸收月华之力，滋养土地，对改善贫瘠土壤有微效。只是眼前这株，生机几乎断绝。
在这片万物凋零的废土中，这株濒死的月光草，是唯一残存的、倔强的生机。
林凡走到它面前，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轻触那带着一丝凉意的叶片。一股微弱的、近乎消散的灵性波动传来，带着一种不甘湮灭的顽强。
他凝视着这株在绝境中挣扎的小草，脑海中闪过百草村的岁月，闪过自己那破损的根基，闪过执事厅中那些或嘲讽或怜悯的目光，最终，定格在刘执事那淡漠的脸上。
一股不屈的火焰，在他心底悄然燃起。
废田又如何？无背景又如何？
他拥有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知识，拥有虽已破损却依旧能感应万物的基础，更有这株小草般绝不向命运低头的意志！
“别人视此为绝地，我偏要于此立根！”
他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坚定而锐利。废田的困境没有改变，但他的心，已然不同。
林凡轻轻放下背上的行囊，在那株濒死的月光草旁盘膝坐下，如同一个老农守护着最后的希望。他伸出手，极其轻柔地拂去它叶片上的尘土，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夕阳的余晖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投射在这片荒凉的废田上，孤独，却带着一种磐石般的坚定。
在这片宗门前辈都束手无策的废土中，林凡要如何立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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