涅盘盛宴在一种微妙而复杂的气氛中落下帷幕。云天那番“道途漫漫,各有其志”的回应,虽暂时平息了明面上的风波,却也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在许多人心中激起了层层涟漪。
宴会散后,云天被安置在神凰宫旁一座名为“听涛阁”的精致客院。阁楼位于一片火焰珊瑚林中,窗外可见流淌的熔岩河流,如同赤色的波涛,故得此名。
是夜,月悬于栖凰星特有的赤红色天幕,洒下清冷辉光,与地面升腾的热浪交织,形成奇异的景象。
听涛阁静室内,云天盘膝而坐,并未修炼,而是梳理着今日宴会上感受到的诸多气息与暗流。靖王凰非烟的隐晦敌意,大元帅凰战的审视怀疑,以及那些宗室、大臣们复杂难明的目光……这一切都表明,赤凰神朝内部的权力斗争,已然因神主重伤和他这个外来者的出现而趋于白热化。
“树欲静而风不止……”他心中轻叹。本想暂留一段时日,护那女子周全,待其父痊愈便离开,如今看来,麻烦已主动找上门来。
忽然,他闭合的双眸微微一动。
混沌神识感知到,三道极其隐晦、几乎与周围火灵环境融为一体的气息,正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潜入听涛阁的防御阵法,朝着他所在的静室逼近。
来了。
云天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他并未感到意外,甚至有些期待。正好借此机会,看看这赤凰神朝的水,到底有多深,也顺便……活动一下筋骨。
那三道气息的主人,修为皆是不弱,两名元婴后期,一名元婴大圆满!而且精通隐匿刺杀之道,行动间几乎没有引起任何灵气波动,显然是专业的杀手。
他们如同暗夜中的毒蛇,锁定了静室中那道“毫无防备”的身影。
就在他们即将破开静室禁制,发动雷霆一击的刹那——
静室内,盘坐的云天,缓缓睁开了双眼。
眸中,混沌雷光一闪而逝。
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爆发,他只是并指如剑,对着虚空,看似随意地划了三下。
“嗤!”“嗤!”“嗤!”
三道细微的、几乎不可闻的破空声响起。
下一刻,那三名已然潜入静室范围、正准备暴起发难的顶尖杀手,身形猛地僵住!
他们的眉心、丹田、心脏三处要害,不知何时,各自出现了一个细小的、缭绕着灰色气流的孔洞!那灰色气流蕴含着恐怖的湮灭之力,瞬间摧毁了他们的生机,连元婴都未能遁出,便已形神俱灭!
三名至少是元婴后期的杀手,连敌人的面都没见到,便已无声无息地陨落!
至死,他们脸上都残留着难以置信的惊骇与茫然。
云天甚至未曾起身,只是随手一挥,三具尸体连同他们残留的气息,便被混沌气流彻底吞噬、净化,仿佛从未出现过。
“派这种货色来试探,未免太小看云某了。”他淡淡自语,眼神冰冷。他知道,这仅仅是开始,是幕后之人投石问路的手段。
与此同时,神凰宫另一处隐秘的偏殿内。
靖王凰非烟正听着一名心腹的密报。
“王爷,派往听涛阁的‘暗焰三部’……魂灯……全灭了!”心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凰非烟把玩着手中一枚赤色玉佩的动作猛地一顿,眼中闪过一丝骇然与阴沉。
“全灭?连一丝动静都没有?”
“是……是的,魂灯是瞬间同时熄灭的……”
凰非烟沉默了,脸色变幻不定。暗焰三部是他暗中培养的王牌杀手,联手之下甚至能威胁到化神初期,竟然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没了?那云天的实力,究竟恐怖到了何种地步?
他原本想借此试探云天的底线,若能杀之最好,若不能,也要逼他显露更多手段,没想到……
“看来,此人比我们想象的还要难缠……”凰非烟眼中寒光闪烁,“暂时不要轻举妄动了。通知我们的人,一切按计划进行,但绝不可招惹那个云天!”
“是!”
……
听涛阁内,云天处理完刺客,神识再次铺开,却并非探查危险,而是不由自主地,落在了不远处那座灯火通明的神女宫。
他能“看到”,凰九天并未休息,而是独自一人,凭栏立于宫外的“观星崖”上,望着赤红的夜空,身影在夜风中显得有些单薄和落寞。
今日宴会上,他那番话,终究是伤了她吧?
云天心中,第一次生出了一丝名为“愧疚”的情绪。对于东皇太一而言,这是极其罕见的。
他沉吟片刻,身形一晃,便从静室中消失。
观星崖上,凰九天望着天际那三颗缓缓移动的“太阳”,心绪纷乱。脑海中不断回响着云天那句“儿女情长,非吾所求”,如同冰冷的针刺,让她心痛难当。
她知道自己不该奢求,那样一个如同星空般深邃神秘的男子,岂会为她这区区一方神朝的神女而驻足?可感情之事,若能随心控制,又怎会被称为“情劫”?
就在她心潮起伏之际,一个平静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夜已深,神女为何独自在此?”
凰九天娇躯一颤,猛地回头,只见云天不知何时,已悄然立于她身后数步之外,白衣在夜风中微微拂动,眼神一如既往的平静,却又似乎多了些她看不懂的东西。
“云……云兄?”她有些慌乱地整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发丝,强自镇定,“我……我睡不着,出来看看星星。”
云天走到她身边,与她并肩而立,望向星空:“栖凰星的夜色,别有一番风味。”
两人一时无话,只有夜风拂过火焰珊瑚林发出的沙沙声,以及远处熔岩河流低沉的奔涌声。
沉默了片刻,凰九天鼓起勇气,轻声道:“云兄,今日宴会上的事……你不必放在心上。九天明白,云兄志在大道,是九天……僭越了。”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委屈。
云天转头,看向她。月光下,她绝美的侧脸带着一丝凄清,眼眶微微泛红,显然之前哭过。
他心中那丝愧疚感更浓了。
“我并非有意伤你。”他缓缓开口,声音比平日柔和了些许,“只是我的路,注定孤独,充满未知与凶险。我不愿……牵连他人。”
这是他第一次,向她解释自己的心意。
凰九天闻言,抬起头,美眸中闪烁着晶莹的光芒,勇敢地看向他:“云兄怎知是牵连?或许……是并肩呢?”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勇气:“我知道云兄的世界很大,很大。九天不敢奢求能永远相伴,只愿在云兄停留的这段岁月里,能……能站在你身边,哪怕只是片刻。”
她的声音轻柔却坚定,带着飞蛾扑火般的决绝。
看着她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倾慕、理解与近乎卑微的祈求,云天那万古不变的道心,终于被狠狠触动了一下。
他想起在烬尘古道,她下意识挡在他身前的举动;想起在幻心炎境,她与他共同面对心象轮回;想起她为了救治父亲,不惜以身犯险的担当……
这个女子,并非温室花朵,她有着自己的骄傲与坚持,却愿意为他放下身段,只求片刻并肩。
这份情意,炽热而纯粹,如同这焚天星域的火焰。
云天沉默了许久,久到凰九天以为他还会拒绝,心渐渐沉入谷底时,他终于再次开口。
“大道之路,确实孤独。”他看着她,眼神深邃如星海,“但若有一人,愿与你并肩,不畏凶险,不惧未来……或许,也并非不可。”
他没有给出承诺,话语依旧留有余地。
但听在凰九天耳中,却无异于天籁之音!
他……他这是……默认了?允许她站在他身边了?
巨大的喜悦瞬间冲垮了所有的委屈与不安,凰九天美眸中爆发出璀璨的光彩,眼泪不受控制地滑落,却是喜悦的泪水。
“云兄……”她哽咽着,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看着她喜极而泣的模样,云天心中那处冰冷的角落,似乎也被这火焰般的热情融化了一丝。他伸出手,轻轻拭去她脸颊上的泪珠。
指尖传来的温润触感,让两人都是微微一颤。
凰九天脸颊绯红,如同熟透的浆果,羞得低下了头,心中却如同灌了蜜糖般甘甜。
云天收回手,负手望向星空,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或许,在这漫长的征途中,多一个知冷知热、愿意并肩同行的人,也不错。
至于未来……谁又能说得准呢?
东皇太一的路,由他自己来定。
两人并肩立于观星崖上,不再言语,却有一股无声的暖流在彼此心间流淌。赤红色的夜空下,他们的身影仿佛融为了一体。
然而,在这温情脉脉的时刻,云天强大的神识,却捕捉到了远处靖王宫殿方向,传来的一丝极其隐晦、却充满恶意的空间波动。
他的眼神瞬间恢复了冰冷。
看来,有些麻烦,并不会因为他的些许退让而消失。
既然如此,那便……来吧。
他倒要看看,这赤凰神朝的暗流,能掀起多大的风浪。而身边这个女子,他既已默许了她的靠近,便会护她周全。
任何敢伸向她的爪子,他都会毫不留情地……斩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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