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察院特侦部的走廊比凌夜想象中更加冷清。苍白荧光灯管在头顶嗡嗡作响,将大理石地面照得反光刺眼。他握着手里的调岗通知书,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纸张边缘。
“怎么,紧张了?”脑海中那个声音懒洋洋地响起,带着一丝戏谑,“心跳加快了百分之十七,呼吸频率增加三点二次每分钟。需要我帮你调节一下肾上腺素水平吗?”
凌夜没有回答,只是稍稍放慢了脚步。经过近一个月的共处,他已经学会在大多数时候忽略心魔的挑衅——或者说,尽量尝试去忽略。
“左转,第三间办公室。”心魔提醒道,语气里透着一种主人般的熟稔,“顺便告诉你,右手边走过的那个女检察官包里藏着情趣用品,看来她婚姻并不幸福。前面那位男职员刚刚通过手机银行看了自己的存款余额,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人类真是有趣的生物,总是...”
“够了。”凌夜在脑中低喝一声,同时转向左侧,在一扇厚重的深色木门前停下。门上的铜质标牌刻着“特殊案件侦查组”。
他深吸一口气,敲门。
“进。”一个冷静的女声传来。
凌夜推门而入,第一眼看到的是一面巨大的玻璃幕墙,俯瞰着大半个城市的轮廓。苏清月站在窗前,背对着他,正在通电话。
“...我知道时限紧迫,但证据链必须完整。重新检测那批生物样本,用最新一代基因测序技术...”她说着,同时转过身来,朝凌夜微微点头示意他稍等。
办公室里有另外三个人,都抬起头打量着凌夜。一个肌肉结实的中年男子正皱着眉头调试一台复杂的设备;一个戴眼镜的年轻女孩专注地盯着三块并排的电脑屏幕,手指在键盘上飞舞;还有一个看起来比凌夜大不了几岁的男人,正懒散地靠在转椅上,手里把玩着一把蝴蝶刀。
“那就是你的新同事,”心魔低语,“赵虎,前特警队员,擅长战术分析和武器使用;唐婉,计算机天才,能从数字沙漠里挖出绿洲;周锐,犯罪心理学专家,或者说自认为是专家。他们的信息都在内部档案里有详细记录,需要我...”
凌夜再次在脑中打断了心魔,只是安静地站在门口,利用这几分钟观察环境。特侦组的办公室比普通检察院部门要宽敞得多,设备也明显先进。一侧墙上挂着一面智能白板,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各种案件线索之间的关系图;另一侧则是整整一面墙的证据保管柜。
苏清月结束了通话,将手机放在桌上,目光转向凌夜:“欢迎来到特侦组,凌夜。大家停一下,认识一下新同事。”
三位组员聚拢过来,表情各异。
“这是凌夜,从今天起加入我们组。”苏清月简洁地介绍,“他在之前的密室杀人案和心理咨询师自杀案中的表现令人印象深刻。”
赵虎率先伸出手,他的握力强劲得几乎能让指骨作响:“听说你两天就破了那起密室案?有点本事。”
“运气好而已。”凌夜平静地回答。
“运气?”心魔在他脑中嗤笑,“没有我的计算,你连死者胃内容物的异常都发现不了。”
唐婉推了推眼镜,好奇地打量凌夜:“我看过案件报告,你的推理过程...很特别。有些跳跃性思维,但结果证明是正确的。”
“直觉型选手?”周锐漫不经心地转着手中的蝴蝶刀,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挑衅,“我们这里更注重科学方法和心理学原理。”
凌夜没有回应,只是微微点头。他能感觉到这些同事的好奇中夹杂着疑虑——一个实习生突然被调入精英云集的特侦组,难免引人猜测。
“凌夜有一套独特的分析方法,”苏清月解释道,目光扫过每位组员,“这也是我调他来的原因。特侦组需要多元化的视角。”
她走到智能白板前,轻触几下,调出了一起新案件的资料:“正好,大家过来。城西发生了一起命案,表面看是普通入室抢劫杀人,但有几个疑点。”
白板上显示出一组现场照片:一名中年男子倒在书房地板上,胸口插着一把刀。书架被翻得乱七八糟,窗户被打破。
“死者张明,45碎,独居,是一名古董收藏家。初步勘察发现,家中保险箱被打开,一些贵重物品丢失。”苏清月切换图片,“死亡时间大约在昨晚11点到凌晨1点之间。”
“现场有搏斗痕迹,窗户被外力打破,像是典型的入室抢劫演变成杀人。”赵虎抱着手臂分析道。
唐婉调出更多数据:“附近监控显示,昨晚该区域有几个有前科的人员活动,已经让警方带去问话了。”
周锐摸着下巴:“独居的古董收藏家...有没有查过他的收藏来源?有些地下交易可能会引来杀身之祸。”
凌夜静静听着,目光在照片上游移。某种不对劲的感觉在他心中升起,却说不出具体原因。
“感觉到什么了,对不对?”心魔的声音悄然响起,“告诉我,哪里不对劲?”
凌夜没有回应,只是更专注地观察照片。书房很大,书架上大部分书籍都散落在地,但...
“看那张靠近尸体的书架,”心魔提示道,“第三层,左侧。”
凌夜的视线聚焦到那个书架上。第三层左侧有一块明显的空白区域,灰尘痕迹显示那里原本放置着某种矩形物体,可能是盒子或者特殊书籍。但周围散落的都是普通书籍,没有看到符合那个形状的物品。
“凶手不是为了普通财物而来,”心魔低语,“他专门寻找某样东西。打破窗户是为了制造入室抢劫的假象。”
苏清月注意到凌夜的专注表情:“凌夜,你有什么看法?”
所有人的目光转向他。周锐的嘴角微微上扬,似乎准备看新人出丑。
凌夜犹豫了一下。直接说出心魔的推断太过冒险,他需要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方式。
“保险箱被打开了,但书房里还有别的东西被拿走了。”凌夜最终说道,指向那张照片,“那个书架上有块空白,原本应该放着什么东西。如果是普通劫匪,为什么不拿走更值钱的古董摆件?凶手在找某样特定物品。”
组员们凑近查看照片,唐婉迅速放大那个区域:“确实有物品被取走的痕迹。已经让现场取证人员特别注意这一点了。”
周锐挑眉:“不错的观察力,但也不能排除是凶手随意翻找的结果。”
“不仅仅是那里,”凌夜继续说道,这次更加自信——或者说心魔通过他更加自信,“看尸体倒地的姿势和刀的角度。”
所有人的目光又转向尸体照片。
“计算结果显示,刀刺入的角度与凶手从窗外进入后的行动路线不符,”心魔在凌夜脑中快速分析,“如果凶手是陌生人,破窗而入后与死者搏斗,伤口应该是向上或水平方向的。但这把刀几乎是垂直向下刺入的。”
凌夜组织着语言:“刀的角度...更像是死者当时处于坐卧状态,或者凶手比死者高很多。但从现场看,死者身高一米七八,而窗户破口的高度显示闯入者应该是个身材不太高大的人。”
赵虎皱眉重新查看照片:“这点确实有点奇怪。”
苏清月看着凌夜,眼神复杂:“继续说。”
凌夜感到心魔在他意识中微笑:“告诉他,这不是抢劫杀人,而是有预谋的谋杀,伪装成入室抢劫。凶手知道死者当晚独自在家,并且知道那样特定物品的位置。检查死者的通话记录和社交关系,特别是那些知道他收藏习惯的人。”
凌夜尽可能用自己的语言转述了这一推断,省略了“计算结果显示”这样的措辞。
办公室里一片短暂的沉默。
“有趣的推论,”周锐终于开口,语气中少了几分轻慢,“但缺乏实证支持。”
唐婉已经在敲击键盘:“正在调取死者最近的通话和短信记录。他的社交媒体显示,他最近在几个收藏论坛很活跃,提到自己‘得到了一个稀有的宝贝’。”
苏清月思考片刻,下达指令:“赵虎,重新审视现场勘查报告,特别注意是否有被忽略的痕迹。唐婉,深入挖掘死者的网络活动和人际关系。周锐,协助分析可能的嫌疑人心理画像。”
她转向凌夜:“你,跟我来。”
凌夜跟随苏清月来到她的私人办公室。房间简洁得不近人情,除了必要的办公设备外,几乎没有任何个人物品。
苏清月关上门,直视凌夜:“刚才的那些观察...是怎么得出的?”
凌夜保持镇定:“只是细节观察和逻辑推理,苏主任。”
“是吗?”苏清月微微前倾,目光锐利,“刀的角度问题,连我们的现场法医都没有第一时间注意到。你从几张照片中就看出来了?”
“我比较擅长空间想象。”凌夜回答,希望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可信。
苏清月沉默了片刻,似乎在评估他。最后她说:“特侦组处理的都是最复杂、最棘手的案件。我需要每个成员都能信赖彼此的能力和判断。你的方法...很特别,但我希望它不是不可靠的。”
“我明白。”
“下周有起案件需要你去协助,”苏清月递给他一个文件夹,“一名企业高管疑似自杀,但他的家人坚称他绝不会自杀。警方已经排除他杀可能,但家属通过关系找到检察院,希望我们复核。你去看看。”
凌夜打开文件夹,看到死者照片——一个成功人士模样的中年男子,在自家书房内饮弹自尽。
“独自完成初步调查,”苏清月补充道,“我要看看你的‘细节观察和逻辑推理’能力到底如何。”
离开苏清月办公室时,凌夜感到一阵复杂情绪。一方面,他得到了展示能力的机会;另一方面,他清楚这能力并非完全来自自己。
“她怀疑你,但也好奇,”心魔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满意的语调,“她想测试你,看看你那‘天才’的表现是可复制的还是偶然。有趣。”
凌夜没有回应,只是默默回到临时分配给他的工位。唐婉给他发送了一些基础案件数据库的访问权限,赵虎粗声粗气地告诉他设备室的位置,周锐则只是淡淡点头,继续自己的工作。
午休时分,凌夜独自来到检察院顶楼的休息区,买了杯咖啡站在窗前。城市在脚下延伸,无数故事在其中上演,无数秘密被隐藏。
“感觉自己像个冒牌货?”心魔突然问道,声音几乎算得上柔和,“依赖我的提示,却又要假装那是自己的洞察力?”
凌夜抿紧嘴唇,依然沉默。
“别担心,”心魔低笑,“很快你就分不清哪些是你的思想,哪些是我的了。我们会融为一体,就像水滴融入大海...”
凌夜突然感到一阵寒意,不是来自心魔的话语,而是来自他突然意识到的一件事——在整个上午,与苏清月和组员们的交流中,心魔一次也没有提及读取他们的表面思维。
要么是心魔的能力有限制,要么...是它故意选择了隐瞒信息。
“怎么了?”心魔问道,语气无辜得令人怀疑。
“没什么。”凌夜低声回答,端起咖啡杯的手稳如磐石。
但内心深处,他开始怀疑,这场游戏的角色分配,或许比他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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