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风离了狮驼岭地界,依照青毛大圣所指的西北方向,一路跋涉而去。他翻过崇山峻岭,穿过幽深密林,渴饮山泉,饥餐野果,风餐露宿,漫无目的。虽有方向指引,却不知此行终点在何方,心头不免萦绕着几分茫然。
这一日,眼前豁然开朗,一条宽阔浩渺的大河拦住了去路。但见那河水清澈见底,宛如一条巨大的碧色绸带,在阳光下粼光闪烁,水势平缓,却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深邃与神秘。河岸两旁水草丰美,点缀着些许不知名的野花。靠近岸边,立着一块半人高的青褐色石碑,历经风雨侵蚀,字迹却依然清晰可辨,上书三个古篆大字——子母河!
“子母河?”黄风低声念出这个名字,心中微觉诧异,这河名倒是奇特。他一路行来,早已口干舌燥,见这河水如此清澈洁净,便蹲下身,想要掬起一捧水解渴。
就在他弯下腰,手指即将触及水面的刹那——
“欸——!那边的客家,可是要渡河么?”一个清亮的女声从河面上传来。
黄风闻声,立刻收了手,直起身循声望去。只见一条乌篷小船正从河心悠悠荡来,船头立着一位撑船的妇人。他左右看了看,河岸空旷,四下并无他人,这声呼唤,定是冲着自己来的了。
眼前这条‘子母河’源远流长,河面宽阔,正好阻断了他的去路。既然有渡船,能省去不少麻烦,黄风自然乐意。他扬声应道:“正是,有劳船家!”
待小船靠岸,黄风迈步登上船头。撑船的是个看起来四十多岁的中年女子,面容寻常,肤色因常年行船显得有些黝黑,眼角带着细密的鱼尾纹,但一双眼睛却颇为明亮有神。她头上包着一块蓝布头巾,身着粗布衣衫,手脚利落,笑呵呵地看着黄风,开口道:“这位客家,刚才我可是救了你一遭啊!”
黄风闻言一愣,面露不解:“船家何出此言?”
那女子用竹篙一点河岸,小船轻巧地离岸,驶向河心,她这才笑着解释道:“客家是外乡人吧?你有所不知,咱们这河,名叫子母河!这河水啊,万万喝不得!但凡喝了这河水的,不拘男女,必定会怀上身孕!”
“什么?!”黄风一听,大惊失色,背后瞬间惊出一层冷汗!他方才若非被这船家打断,恐怕已经……想到那后果,他不由得一阵后怕。连忙对着船家躬身一礼,由衷道:“多谢大姐出言提醒!此恩黄风铭记!”
说罢,他从怀中取出一些鹏魔王赠予的银钱,递了过去:“这些权作船资,聊表谢意。”
那女子眼睛一亮,嘴上客气着:“哎呀,要不了这许多,客家太客气了……”手上动作却丝毫不慢,十分诚实地将银子接过,飞快地揣入了自己的衣兜之内。
黄风见她收下,心中稍安,便趁机问道:“敢问大姐,这里是什么地界?怎会有如此……奇特的河流?”
女子一边撑船,一边爽快地答道:“这里啊,是西梁女国的地盘!这条子母河,就是咱们女国的护城河哩!”
“西梁女国?”黄风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
“对啊!”女子语气带着几分自豪,“咱们这西梁女国,举国上下皆是女子,没有一个男人!姑娘们若是想要孩儿了,便到这子母河边,喝上一口河水,不多时便能感应有孕啦!”
黄风听得目瞪口呆,天下竟有如此奇事!他忍不住追问:“那……喝了这河水,怀上的就一定是女婴么?”
女子摇了摇头:“那倒也不一定,有时也会是男娃。”
黄风更奇:“既是男娃,为何贵国还……”
女子似乎知道他想问什么,叹了口气,接话道:“客家是想问,既是男娃,为何我国还只留女娃,将男娃都弃了吧?”她看着黄风脸上露出的不忍与疑惑,解释道:“客官你有所不知,并非我等心狠。实在是那男婴天生没有魂魄,根本养不活,生下来也只是个空壳子,所以才不得不弃之啊。”
“没有魂魄?”黄风大为不解,“这却是为何?”
女子耐心解释道:“按照咱们祖辈传下的说法,这女儿家的魂魄,似是与母亲血脉相连,能从母亲那里继承下来一丝灵性,故而能成活。可那男娃的魂魄,母亲给不了,这子母河水虽然神奇,能赋予肉身,却独独给不了魂魄。所以啊,生下来的男婴,就是个没有魂儿的死物肉身,动弹不得,啼哭无声,不出几日便会僵死。除了弃掉,又能如何呢?”
听到这里,黄风方才恍然大悟。原来这西梁女国的奇异风俗背后,竟藏着这般无奈而又符合此地法则的缘由。并非人心残忍,而是天地规则如此。他望着脚下清澈却诡异的河水,再看向前方逐渐清晰的、属于西梁女国的河岸,心中充满了对这奇异国度的好奇。这片土地,似乎比他想象的还要神秘。
小船悠悠,靠了岸。黄风再次向那女船家道了谢,迈步踏上了西梁女国的土地。他举目望去,不远处,一座宏伟的城池轮廓清晰地映入眼帘。
那城池的城墙并非中土常见的青砖或夯土,而是用一种略带粉色的巨石垒砌而成,显得秀丽而坚固。城楼之上,旌旗招展,绣着的似乎是某种瑞鸟的图案,线条柔和。巨大的城门敞开着,门楣上镌刻着三个飘逸的大字——女儿城。城门两侧站立着守卫,赫然也是身着轻甲、手持长戟的英气女子,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往来行人。
黄风心中称奇,信步朝着城门走去。进入城内,眼前的景象更是让他眼前一亮。街道宽阔整洁,铺着光滑的青石板,两旁屋舍俨然,多是白墙黛瓦,窗棂上雕刻着精细的花鸟图案,显得清雅别致。街道上熙熙攘攘,往来穿梭的,果然几乎全是女子。
这些女子年纪各异,有活泼俏丽的少女,有风韵犹存的妇人,也有白发苍苍的老妪。她们或挎着篮子采买,或三三两两结伴闲谈,或临街售卖着布匹、首饰、瓜果等物。整个城市充满了一种中土城市罕见的柔美与活力,空气中似乎都飘荡着淡淡的脂粉香气与花果的甜香。
正如那船家所言,他走了好一段路,确实未见几个男子。偶尔瞥见一两个,也都是穿着行商服饰,带着货物,行色匆匆,目不斜视,仿佛生怕惹上什么麻烦,与黄风这般闲庭信步、好奇打量的姿态截然不同。
起初,黄风并未在意。他心想,这西梁女国既然罕有男子,自己一个外乡男人在此行走,惹来些关注的目光,也是情理之中。他甚至还觉得有些有趣,仿佛自己成了什么稀罕物事。
然而,很快他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发现自己但凡路过的地方,那些原本在说笑、忙碌的女子们,都会有意无意地将目光投向他。那眼神并非纯粹的好奇,更带着一种审视、品评,甚至隐隐有些火热的意味。更有甚者,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对着他的方向指指点点,然后凑近了脑袋窃窃私语,说着些他听不真切的悄悄话,随即又爆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轻笑,纷纷用衣袖或团扇掩住面容,只露出一双双弯弯的笑眼,那眼神在他身上逡巡不去。
这种被当做‘奇观’般围观、议论的感觉,让黄风渐渐感到有些不自在。他虽在妖界、佛界都经历过风浪,但被如此多陌生女子以这般赤裸裸的目光打量、调笑,还是头一遭。
“看来这西梁女国的风俗,果然与外间大不相同。”黄风心里嘀咕着,依旧没往深处想,只以为是自己这‘稀有’的身份惹来的效应,便也尽量目不斜视,加快了脚步,想尽快寻个落脚之处,避开这令人有些窘迫的注目礼。
他却不知,在这看似和谐柔美的女儿国表象之下,他这‘外来男子’的身份,已然如同一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了层层涟漪。那些掩面轻笑背后,远非他想象的那般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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