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弋的眼珠子死死钉在那块移动的暗斑上。右手滑到身侧，无声无息地握住了弓弩，指节一扣，弦已绷紧。
左臂微微抬了抬，三根手指朝后轻点两下——这是“一级警戒”的老手势，部队里用过的人都懂。
白露没出声，顺着龙弋的目光望出去。起初啥也没看见，只有一片灰蓝交界的海天线。她眯了会儿眼，正想开口，忽然发现——那黑点不是海浪，也不是云影，它在走，慢是慢，但方向稳得很，直奔这边来。
她喉咙动了动，没说话，只把头低下去，轻轻拍了拍身后的沙堆。
唐芯最先醒，一个鲤鱼打挺就坐起来，嘴还张着：“谁踩我脚？”
白露压着嗓子：“闭嘴，趴下。”
姚丽莎翻了个身，迷糊着嘟囔：“又守夜？能不能让我……”
白露打断她：“有东西来了。海上，漂着个玩意儿，还没靠岸。”
裴千雅猛地睁眼，手一抖差点把盐袋扔了：“船？是不是救援船？！”
“别激动。”龙弋头都没回，“现在谁大声，谁去喂鲨鱼。”
蒋雨萌缩在裴千雅背后：“会不会……是之前游轮上的人？”
“游轮炸了，救生艇早该被搜走了。”龙弋终于转过头，扫了一圈，“现在这情况，谁也不知道是谁在上面，或者——还有没有人在上面。”
唐芯说：“那咱们不去看看？万一是活人呢？”
龙弋站起身：“先布防。你，去拿备用石矛和藤绳，绕后坡下来，别走沙滩。裴千雅，你带蒋雨萌回茅屋，门帘拉上，火堆灭了。姚丽莎，你守门，不准她们出来。”
“凭什么我干这个？”姚丽莎皱眉。
“因为你最吵。一激动就喊，现在不是演综艺。”
姚丽莎噎住，脸一红，但还是乖乖点头。
唐芯已经蹽腿往营地跑，一边跑一边回头喊：“要不要顺手拿俩陶罐当盾牌？”
“拿两个装水的就行，别整花活。”龙弋边说边往前走，脚步沉稳。
白露紧跟其后：“你看清了吗？真是一艘艇？”
“不像军用，也不像游艇。轮廓矮，吃水浅，估计是小型救生艇，没人划桨，随流漂。要是有人，早该挥手了。”
“那为啥往我们这边来？”
“风向变了，昨夜东南风，今天凌晨转北。”龙弋停下，蹲在一块礁石后，“洋流也推一把，正好送上门。”
白露抽了口气：“所以……它是冲着我们来的？”
“不是冲着我们。是冲着这片滩来的。这儿有淡水痕迹，有火烟残留，就算瞎子也能看出有人住过。”
两人趴在礁石缝隙间，视线平行于海面。那黑点渐渐清晰了些，能看出是个橙黄色的充气艇，一侧瘪了，像被咬了一口的面包。艇身歪斜，甲板上空荡荡的，没人影，也没动静。
“没人。”白露低声说。
龙弋盯着艇尾：“不一定。看那里，帆布底下鼓着一块，像是裹了东西。”
“尸体？”
“也可能是陷阱。”
唐芯这时候猫着腰摸过来了，怀里抱着三支石矛，腰上缠着藤绳：“我把绊网设在高潮线那儿了，用浮木做桩，一碰就响。”
龙弋点头：“行。再把火把准备好，等天亮前最暗那会儿，万一有人靠近，立刻点火。”
“要不我现在就点？吓唬一下？”唐芯跃跃欲试。
“你想让对方知道我们在这儿？要是敌人的侦察艇，你现在点火，等于举手投降。”
“哦……忘了你是特种兵。”
“我是退役的。现在只是不想你们死得太难看。”
白露忍不住笑了一下，又赶紧憋住。
三人继续盯着海面。那救生艇随着波浪起伏，离岸越来越近，五十米、四十米……艇首磕上了一块暗礁，发出轻微的“咚”一声，像敲在人心上。
“它卡住了？”唐芯屏住呼吸。
龙弋摇头：“没。只是蹭了一下，还会漂进来。”
“要不要我去拖上来？”唐芯摩拳擦掌。
白露拉住她：“你过去，万一底下绑着炸弹呢？龙弋说得对，先观察。”
“而且。”龙弋突然抬手，示意安静，“你们听。”
远处传来一阵极轻的“咔哒”声，像是金属摩擦。
“什么声音？”唐芯耳朵竖起来。
“自动定位信标。这艇配了求救装置，还在工作。”龙弋眼神一凛。
“那说明……它真是救援艇？”白露眼睛亮了。
“也可能是诱饵。现在这年头，谁还信天上掉馅饼？”
唐芯撇嘴：“你就不能盼点好？”
“我盼的是你们活着。上次盼好运的是游轮上的乘客，结果呢？”
白露轻咳两声：“现在怎么办？等它靠岸？”
“等。”龙弋重新架起弓弩，箭头对准水面，“它要是自己漂进来，我们就看看里面有什么。要是突然加速，或者有人跳出来——”
“我就点火。”白露握紧火把。
“我就扔石头砸它。”唐芯举起石矛。
龙弋瞪她一眼：“你别添乱，没命令不准动手。”
“那你给我分配点技术活呗！我都能当突击手了！”
“你现在是预备警戒员，职责是闭嘴。”
远处，救生艇缓缓越过暗礁区，开始进入浅水带。艇身随着浪头一拱一拱，像条搁浅的鱼。那块帆布下的凸起依然没动，海水已经漫上了甲板边缘。
龙弋的手指始终搭在弓弦上，肌肉绷得像铁。
白露低声问：“你说……会不会是血狼团的人？”
“不知道。但只要是冲这儿来的，就别指望他们是来送外卖的。”
“那我们要不要撤回营地？”
“撤了谁来看？这儿就是防线。他们敢上岸，就得付出代价。”
唐芯突然压低声音：“哎，你们看！帆布动了！”
三人同时屏息。
只见那块盖着的帆布，边缘掀起了一角，像是被风吹的。可风是从右边来的，那角却往左飘。
“不是风，有人在里面。”
唐芯抓起石矛，手心出汗：“要不……我先扔一矛试试？”
“你扔了，里面的人就全醒了。等它再近十米，我要看清那下面到底是什么。”
救生艇又往前漂了五米，离岸只剩十五米。海水已经淹到舱底，帆布下的动静更明显了——那不是风吹，是某种东西在缓慢蠕动。
龙弋缓缓抬起弓弩，箭尖锁定目标。
白露的火绒开始冒烟。
唐芯趴在地上，石矛横在身前，眼睛瞪得像铜铃。
就在那帆布即将完全掀开的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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