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播厅的观众席，空气早已被点燃。
角落里，张雪、小李、丁晓曼和江语希几人，脖子伸得像嗷嗷待哺的雏鸟，视线牢牢焊死在前方那块最大的直播屏幕上，忘了呼吸。
屏幕上，是陈元双手的究极特写。
那把厚重的中式大片刀，在他手中轻若无物，化作一片交错的银色残影。
刀光在水中织网，快到动态视力完全捕捉不及，却又带着一种无声的、令人心颤的韵律。
那块方正的嫩豆腐，正在以一种违背物理学常识的方式，被高速解构，被瞬间重塑。
“我……”
小李扶了扶黑框眼镜，下巴脱臼般张开，整个人彻底呆滞。
“他在切豆腐？”
“这他妈是在水里绣花吧！”
他疯狂揉搓自己的眼睛，屏幕里的那道银光却越来越快，快到在他的视网膜上拉出了一道道残影。
“收回我之前的话，这手速，单身二十年绝对练不出来。”
“这得是打从娘胎里就开始单身，把一辈子的麒麟臂功力全献祭给了刀神！”
“你能不能闭嘴！”
张雪一巴掌扇在他后脑勺上，可她自己的眼神，也写满了被彻底颠覆认知的惊骇。
她盯着屏幕，嘴唇翕动。
“这不是厨艺……”
“这是艺术……”
“不，是魔法……”
江语希和丁晓曼两个女孩，更是看得小脸泛红，呼吸都急促了，胸口轻轻起伏。
“陈元哥哥……他认真做菜的样子，真的会发光……”江语希双手捧心，眼眸里星光闪烁，整个人都快被屏幕里的身影融化。
丁晓曼的大眼睛里则闪动着算计的光。
“这刀工要是去切土豆丝，一分钟能切一吨吧？”
“星悦酒店后厨那帮所谓的大师傅，可以集体打包毕业了。”
她摸着下巴，无比认真地补充。
“不行，他的商业价值必须重新评估！回头就跟我妈说，不惜一切代价，把他绑在我们家的战车上！”
几人正低声议论，小李忽然“咦”了一声，像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激动地指向屏幕的右下角。
“快看！画中画！我的快乐源泉又上线了！”
大屏幕的角落，一个小窗口弹出，瞬间击碎了主屏幕神圣唯美的气氛。
窗口里。
池志范和他那位暹罗光头队友，正为了一块鱼肉，剑拔弩张。
那是一块蓝鳍金枪鱼的大腹肉，“otoro”。
极品中的极品。
粉红色的鱼肉上，雪花般的脂肪纹理均匀密布，本身就是一件昂贵的艺术品，是无数老饕的终极梦想。
此刻，这块圣物，却沦为了一场野蛮战争的导火索。
“No！No！No！”
池志范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张开双臂，姿态悲壮，如老母鸡护崽般死死护住那块鱼肉，脸上写满决绝。
“Sashimi！Sashimi！懂吗？生吃！RAw！only RAw！”
他榨干了毕生所学的英文词汇，配合夸张到抽筋的肢体动作，试图向眼前的“野蛮人”队友，灌输一个神圣的真理——这么好的鱼，任何烹饪都是亵渎！
然而，他的光头队友，信仰同样坚定。
大哥手里攥着一瓶青柠汁，另一只手指着鱼，再指指旁边小山似的辣椒、香茅和鱼露，唾沫横飞。
“Yum！Yum pla！Spicy！Aroi mak mak！”（泰式凉拌鱼！辣的！巨好吃！）
他甚至抓起一颗小红椒，“咔嚓”咬了一口，用涨红的脸和喷火的眼神，证明这才是对味蕾的终极致敬。
一个，是食材原教旨主义者。
另一个，是味觉爆炸狂热信徒。
两种料理哲学，在此刻，爆发了最原始的终极碰撞。
“我的天……”小李嘴角咧到耳根，笑出了猪叫，“这俩才是真正的行为艺术家！又打起来了？”
“何止。”张雪嘴角抽动，表情凝重中带着一丝憋不住的笑意，“你看那光头大哥的眼神，那不是在讨论菜谱，那是在准备发动圣战。”
屏幕上，光头大哥耐心耗尽。
他怒吼一声，身体如一辆小型坦克，猛地向前，试图强行突破池志范的防线，把青柠汁直接浇在那块无辜的鱼肉上！
这个动作，彻底引爆了池志范的尊严！
“呀西——！”
一声撕心裂肺的、极具半岛特色的怒吼，响彻全场。
池志范猛地一矮身，双腿蓄力，整个人如炮弹般射出！
一个标准的饿虎扑食！
“噗通！”
一声闷响，他用自己的整个身体，严丝合缝地，将那块金枪鱼大腹，死死压在了身下！
那姿态，像极了世界杯决赛，守门员用脸扑出了决定冠军归属的最后一粒点球。
全场，死寂。
所有比赛的，观战的，拍摄的，有一个算一个，全部被这超越想象力极限的一幕，震得魂飞天外。
导播间里，地中海导演眼珠子差点从框里掉出来。
三秒的呆滞后。
一股比刚才看到陈元切豆腐时还要狂暴十倍的喜悦，如火山般喷发，让他整张脸涨成猪肝色，浑身剧烈颤抖！
他一把抓起对讲机，声音因过度激动而尖锐到破音！
“切过去！主屏幕！主屏幕！立刻！马上！给我切到池志范那边！”
“一个为了保护食材不惜舍身相扑的厨师！这是什么？这是匠人精神！这是人与食材之间跨越物种的爱！！”
“我的收视率！我的收视率要成神了！！”
随着他癫狂的指令，演播厅最大的屏幕上，陈元那如诗如画的唯美画面，瞬间消失。
取而代之的。
是池志范以一个极其狼狈、极其滑稽的姿势，趴在冰冷案板上，死死护住一块鱼肉的……荒诞特写。
他身旁，光头大哥高举一瓶青柠汁，怒目圆睁，进退两难，僵成一尊愤怒的雕塑。
现场观众在短暂的错愕后，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狂笑。
“哈哈哈哈！不行了！这哥们是来参加搞笑艺人选拔的吗？”
“用生命扞卫生鱼片啊！他用脸扑上去了！”
“我宣布，本届厨神大赛最佳防守队员诞生了！建议FIFA给他颁个金手套奖！”
观众席上，小李已经笑得缩成了一只虾，眼泪狂飙。
“不行了……我要被他笑死了……池哥用生命在做菜，用灵魂在防守啊！”
张雪笑得花枝乱颤，眼神里却多了一丝担忧。
“上一轮是螃蟹，这一轮是鱼……他这运气，怎么老是跟队友在理念上出现根本矛盾？”
“是啊，”江语希也担忧地蹙眉，“比赛时间都快被他们吵完了。”
就在这时。
趴在案板上的池志范，在全世界的注视下，缓缓地，抬起了他的头。
他发型凌乱，厨师服满是褶皱，脸上甚至沾着金枪鱼的血水，狼狈不堪。
他抬起头。
用一种无比绝望，又无比羡慕，望向了不远处的那个方向。
那个方向，是陈元的料理台。
那里，是安详，是和谐，是创造的喜悦。
而他这里。
是战争，是毁灭，是菜市场里为了最后一根葱而扭打在一起的两个大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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