磐石堡的血战捷报与烈风堡叛变的噩耗，如同两道截然相反的雷霆，几乎同时劈入了看似平静的京城。
八百里加急的信使身背代表最高军情的赤羽，在官道上纵马狂奔，蹄声如鼓，踏碎了京畿的宁静。城门守军见旗识意，不敢有丝毫阻拦，信使一路畅通无阻，直抵皇城。
当那沾染着北境风尘与隐约血气的军报文书被火速送入御书房时，整个大周权力的核心为之震动。
皇帝赵璟拆开那厚厚的奏章，首先是赵珩与杜昆的联名急报。上面详细陈述了韩承叛变投敌、封锁消息、袭杀钦差（虽未明指赵珩，但意思明确），以及北狄左贤王麾下大将秃发乌孤率数千精锐南下，猛攻磐石堡的经过。奏章以沉痛的笔触汇报了磐石堡守军的巨大伤亡，也禀明了杜昆及时来援、内外夹击最终击退狄军、保全堡垒的结果。
最后，是赵珩以钦差、武选司主事、齐王三重身份，与杜昆联名恳请朝廷速发援军、调拨粮饷军械，并授权其“相机行事，克复烈风堡，剿灭叛贼韩承，以固北疆”的请求。
军报之后，还附着一份用词更为激烈、由首辅林文正牵头，数名御史附议的弹劾奏章。弹劾的对象，直指裕亲王赵琅！奏章中虽未明指赵琅与韩承叛变有直接关联，但历数其门下官员、关联商号与胡万山、韩承等人过往甚密，在北境军需、人事安排上多有暧昧，质疑其识人不明、御下不严，乃至有“纵容包庇，养虎为患”之嫌，要求皇帝彻查！
御书房内，气氛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皇帝赵璟的脸色，从最初的震惊，到看到磐石堡惨烈守城时的痛心，再到看到韩承叛变、弹劾裕亲王时的阴沉，最终化为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寒。
他将奏章重重拍在御案之上，巨大的声响让侍立一旁的太监总管李德全浑身一颤。
“好！好一个韩承！好一个北狄！好一个……朕的好皇弟！”皇帝的声音如同从冰缝中挤出，带着刺骨的寒意。他目光如电，扫过下方面色各异的几位重臣。
林文正肃然出列：“陛下！韩承叛国，罪不容诛！齐王殿下与杜昆将军临危不乱，浴血奋战，保全磐石堡，功在社稷！老臣以为，当立即准其所奏，调派援军粮饷，并明发旨意，授权齐王总督北境平叛事宜，克复烈风堡！同时，对弹劾裕亲王之事，亦应彻查，以安朝野之心！”
兵部尚书却面露难色：“陛下，北境战事耗费巨大，如今国库……况且，授权齐王总督北境军事，虽事急从权，但齐王毕竟年轻，北境诸将是否心服？是否应另派老成持重之臣前往督师？”
户部尚书也附和道：“是啊陛下，钱粮筹措尚需时日，且需防备其他边镇有样学样，纷纷请饷……”
“够了！”皇帝猛地打断他们，眼神锐利如刀，“磐石堡将士用命，血染边关，才保住我北境门户不失！尔等却在朝堂之上，斤斤计较于钱粮、权责？莫非要让将士们寒心，让狄人看我大周笑话吗？！”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几位尚书顿时噤若寒蝉，冷汗涔涔。
皇帝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怒火，沉声道：“拟旨！”
李德全连忙准备好笔墨。
“第一，嘉奖磐石堡守军，所有阵亡将士从优抚恤，有功人员论功行赏！擢升周奎为北境行军总管，暂领磐石堡防务！”
“第二，准齐王赵珩所奏，授其‘总督北境诸军事，便宜行事’之权！杜昆为辅，全力配合，克期收复烈风堡！”
“第三，着兵部、户部，三日内，调拨京营精锐五千，并筹措粮草二十万石，军械无数，火速运往北境！不得有误！”
“第四，”皇帝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语气森然，“着三司会同影卫，彻查韩承叛国一案，凡有牵连之官员、将佐、商贾，无论涉及何人，一经查实，严惩不贷！”
他没有直接点裕亲王的名，但“无论涉及何人”六个字，已足以让所有人心头巨震。尤其是最后交由影卫协同调查，更是表明了皇帝彻查到底的决心！
“臣等遵旨！”众臣躬身领命，无人再敢有异议。
圣旨以最快的速度明发天下。一时间，朝野哗然。
齐王赵珩被授予“总督北境诸军事”的消息，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这意味着，这位年轻的王爷，在经历了磐石堡的血火淬炼后，真正掌握了北境的实权！武选新政，恐怕将借此东风，以更迅猛的势头推行下去。
而针对韩承叛国案的彻查，尤其是影卫的介入，更让许多与北境有利益勾连的官员和世家感到心惊肉跳，风向悄然转变。
裕亲王府，书房内。
赵琅脸色铁青，将手中的茶杯狠狠摔在地上，粉碎声刺耳。
“赵珩！林文正！好！好的很！”他胸口剧烈起伏，眼中充满了怨毒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他没想到韩承败得如此之快，如此彻底，更没想到赵珩和林文正竟敢直接将矛头指向他！
“王爷息怒。”黑袍幕僚低声道，“如今陛下正在气头上，且证据未明，我们不宜妄动。当务之急，是断尾求生，将所有可能与韩承有关的线索彻底斩断！只要没有铁证，即便是影卫，也奈何不了王爷。”
赵琅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眼中寒光闪烁：“断！立刻去办！所有知情者，该闭嘴的，让他们永远闭嘴！还有，让我们在北境的人，给赵珩收复烈风堡……多制造点麻烦！他想立功？本王偏不让他如愿！”
“是！”
京城的风云变幻，通过秘密渠道，很快便传到了正在紧张备战的磐石堡。
接到圣旨和朝廷即将支援的消息，堡内军民士气大振。赵珩手持那封授予他“总督北境诸军事”的圣旨，感受着其中沉甸甸的分量和信任，更感受到了那字里行间隐含的、来自京华的暗流与杀机。
他知道，自己已被彻底推到了风口浪尖。前方面对的是叛军和北狄强敌，身后则需提防来自朝堂的冷箭。
他看向身旁的沈芷萱，将京中的消息简要说与她听。
沈芷萱听完，只淡淡道：“权力越大，觊觎者越多。京中之事，自有陛下圣裁。殿下当务之急，是打好眼前这一仗。”
赵珩点头，目光再次投向烈风堡的方向，眼神锐利如即将出鞘的宝剑。
“不错，打好眼前这一仗！传令全军，休整三日！三日后，兵发烈风堡！”
收复失地、清算叛徒的战役，即将打响。而这场战役的结果，将直接影响北境的未来，乃至朝堂的格局。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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