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流之涡的平静被彻底打破。海水剧烈震荡，头顶上方色彩迷离的珊瑚枝杈簌簌抖动，甚至有些细小的珊瑚断裂坠落。远处传来的轰鸣声、喊杀声、法术爆裂声越来越清晰，仿佛战火已经烧到了迷林的边缘。
阴罗宗显然因为阵旗被毁而彻底疯狂，加强了对正面的攻势，试图强行撕开珊瑚迷林这最后一道屏障。
“迷林的天然幻阵和空间扭曲正在迅速减弱！”沧澜感应着周围环境的变化，脸色铁青，“照这个速度，最多半个时辰，迷林的核心防御就会被攻破！到时候，阴罗宗的人就能长驱直入，直达圣地外围和水晶宫！”
茅八角迅速吞下几颗回元丹和培元丹，勉强压制住体内的虚弱感，沉声问道：“贵族正面还能支撑多久？大长老那边……”
沧澜摇了摇头，眼中满是焦虑与无力：“沧溟长老他们是在用生命为我们争取时间！大长老……依旧没有回应。圣地深处的波动似乎更加混乱了。”
情况已经到了最危急的关头！
一旦迷林被破，鲛人族将失去最大的地利优势，不得不与实力占优的阴罗宗正面决战，后果不堪设想。而圣地若被阴罗宗闯入，无论他们图谋什么，对鲛人族都将是毁灭性的打击。
茅八角目光扫过依旧昏迷不醒的汐雨，又看向远处战火纷飞的方向，脑海中念头飞转。
硬拼，绝对是死路一条。那名金丹后期的长老无人能挡。
撤退？又能退到哪里？迷林若破，水晶宫和圣地暴露，鲛人族将面临灭顶之灾。他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更何况汐雨于他有舍身相护之情，沧澜视他为兄弟，此时退缩，道心何安？
那么，唯一的生路，或者说，唯一的变数在哪里？
茅八角猛地抬头，目光锐利地看向珊瑚迷林更深处，那通往所谓“圣地”的方向。
“沧澜兄，”茅八角的声音带着一种决断后的平静，“你带着汐雨，立刻返回水晶宫，组织族人，准备……最后的防线。”
沧澜一愣：“那你呢？”
“我去圣地。”茅八角语出惊人。
“什么？！”沧澜大惊失色，“不可！圣地乃我族禁地，外族不可擅入！而且圣地周围空间极不稳定，归墟之眼的异动源头就在那里，危险程度甚至超过阴罗宗！”
“正因为危险，才可能是唯一的转机！”茅八角打断他，眼神灼灼，“阴罗宗处心积虑要进去，说明里面一定有他们必须得到的东西，或者，有能威胁到他们的东西！大长老在里面音讯全无，未必是遭到了不测，也可能是被什么牵制住了。我必须进去看看！”
他顿了顿，看着沧澜：“这是目前唯一可能打破僵局的办法。继续留在这里，等迷林一破，我们都是瓮中之鳖。去圣地，虽九死一生，却可能争得一线生机！难道你要坐视族灭，等待那最坏的结果吗？”
沧澜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发现无言以对。茅八角的话虽然残酷，却是眼下最现实的选择。固守待援，已无援可待；主动出击，或许还能死中求活。
他看着茅八角苍白却坚毅的面容，想起他刚才不惜自身安危救治妹妹的举动，心中最后一丝因为族规而产生的犹豫也消失了。
“好！”沧澜重重一拳捶在旁边的珊瑚上，砸下一块碎片，“我信你！茅兄，圣地入口就在迷林核心的‘海眼祭坛’之下。这是通往祭坛的安全路径图，你收好！”
他迅速将一道神念信息打入一枚玉简，交给茅八角。这几乎是鲛人族最高的机密之一，此刻他已完全将茅八角当成了自己人。
“我带着汐雨回去，会集结所有能战之族人与阴罗宗血战到底，为你争取时间！”沧澜眼神决绝，“无论圣地之内情况如何，请务必……小心！”
茅八角接过玉简，神识一扫，将复杂的路径记在心中，点了点头：“保重！”
没有更多的告别，两人都知道时间紧迫。沧澜小心翼翼地抱起汐雨，最后看了茅八角一眼，转身化作一道水光，沿着来路疾驰而去，他要去参与那场注定惨烈的阻击战。
茅八角目送他离开，深吸一口气，压下身体的虚弱和精神的疲惫，眼神重新变得锐利如剑。
前路未知，凶险莫测。但他道心坚定，既然选择了这条路，便唯有勇往直前！
他辨明方向，按照玉简中的指引，身形一动，如同鬼魅般向着珊瑚迷林更深处，那能量波动最为混乱、也最为强大的核心区域潜行而去。
越往深处，周围的珊瑚形态越发奇诡，色彩也愈发暗淡，仿佛所有的生机都被深处的某个存在吞噬。海水的压力增大，空间扭曲感更强，时常有细小的、黑色的空间裂缝如同闪电般一闪而逝，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气息。
归墟之眼的影响在这里体现得淋漓尽致。
茅八角将神识催动到极致，小心翼翼避开那些明显的空间裂缝和能量乱流，速度却丝毫不慢。他能感觉到，怀中的潮音贝似乎与深处某个存在产生了一丝微弱的共鸣，发出断断续续的、带着警示与引导意味的冰凉波动。
这让他更加确信，自己的方向没有错。
终于，在穿越了一片如同巨大肋骨般拱卫的苍白珊瑚丛后，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那是一个巨大的海底盆地，盆地中央，是一个直径超过百丈的、深不见底的巨大漩涡！漩涡并非由海水构成，而是呈现出一种混沌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缓缓旋转着，散发出古老、苍茫、令人灵魂战栗的气息！
归墟之眼！仅仅是边缘，就让人心生渺小与敬畏。
而在那巨大漩涡的边缘，矗立着一座由洁白如玉的巨石垒砌而成的古老祭坛——海眼祭坛。祭坛造型古朴，上面刻满了比鲛人文更古老的图腾与符文，此刻，这些符文正闪烁着明灭不定的光芒，似乎在竭力稳定着祭坛下方那恐怖漩涡的躁动。
祭坛之上，空无一人。
但茅八角能清晰地感觉到，祭坛下方，那通往所谓“圣地”的入口处，传来的空间波动最为剧烈，同时也隐隐传来两股让他心惊肉跳的强大气息！
一股，充满了阴冷、死寂与贪婪，与阴罗宗同源，却强大了何止十倍！另一股，浩瀚、古老而愤怒，带着一种守护的意志，但似乎正处于下风，气息起伏不定，仿佛风中残烛。
是大长老？还是圣地本身的意志？正在与阴罗宗的强者对抗？
茅八角没有丝毫犹豫，身形如电，直射祭坛！
无论里面是什么，他都必须进去！
就在他即将踏上祭坛的瞬间——
“嗡！”
祭坛周围的空间猛地一阵扭曲，一道笼罩在浓郁黑气中、身形模糊不清的身影，似乎刚刚从祭坛下的入口挣脱出来一半，发出了一声带着惊怒的厉啸：
“嗯？还有小虫子敢来送死？！”
一道比之前那名金丹长老凝实了数倍的阴煞指风，如同跨越了空间，瞬间点向茅八角的眉心！
这一指，超越了金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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