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谭韫航并未急于创造与江澈的下一次“偶遇”。过犹不及，尤其是在对方刚刚经历过一次情绪失控后，适当的距离和冷却期是必要的。
他利用这段时间，一边通过原主的人脉和渠道深入了解娱乐圈的运作规则，一边着手处理那桩所谓的“抄袭风波”。对他而言，厘清这种程度的污蔑并反向操作，远比分析江澈的心理容易得多。
但表面上，他并未显露出任何雷厉风行的反击姿态，反而刻意表现出几分处于风波中心的“低调”与“困扰”。
这天傍晚，谭韫航处理完一天的事务，刻意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疲惫，回到了位于市中心的高档公寓小区——这也是他从原主信息中筛选出的、与江澈住所重合的“战略地点”。
夕阳将高楼玻璃幕墙染成暖金色。谭韫航穿着一件浅灰色的柔软针织衫，身形显得有些单薄，手里拎着一个装着文件的公文袋，微垂着头，步履比平日稍显迟缓，正一边走路，一边用手机似乎在与什么人通话，眉头微蹙，语气温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倦意。
“嗯，李总编，我明白您的意思，那份原始设计手稿和时间戳我已经发您邮箱了。对，证据很清晰，只是没想到会闹成这样，给您添麻烦了。”
他声音不高，但在静谧的小区花园小径上，足以让不远处经过的人隐约听到一些关键词。
就在这时，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从另一条小径拐出，正是结束了一天工作返回住所的江澈。他戴着鸭舌帽和口罩，只露出一双没什么情绪的眼睛，习惯性地避开可能存在的视线，快步走着。
然而，谭韫航那道略显落寞的身影和隐约传来的、关于“设计手稿”、“麻烦”的字眼，还是不可避免地落入了他的眼帘和耳中。
江澈的脚步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是那个化妆师？谭韫航？
他看起来和前几天在摄影棚里那个温和专业的形象有些不同。卸下了工作时的从容，此刻的他眉宇间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疲惫和困扰，微蹙的眉头和放空的视线，让他身上那种“温和大美人”的易碎感更加凸显。
江澈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谭韫航手中的公文袋和依旧贴在耳边的手机。抄袭风波？他隐约听经纪人提过一嘴，说有个很厉害的化妆师被卷进了麻烦事，原来就是他？
在娱乐圈，这种栽赃陷害的手段并不稀奇。看谭韫航这副样子，似乎被困扰得不轻。
谭韫航仿佛完全没有察觉到江澈的存在，依旧沉浸在那通“电话”里，他微微叹了口气，声音透过听筒隐约传出，带着一种无奈的坦诚：“我知道清者自清，但众口铄金，只是觉得有些心累罢了。好的，多谢您，再见。”
他挂断电话，站在原地，抬手揉了揉眉心，望着远处下沉的夕阳，轻轻吐出一口气。那侧影在夕阳下拉得长长的，无端透出几分孤寂和脆弱感。
做完这一系列“表演”，谭韫航才像是刚刚发现前方有人般，抬起头。当目光与江澈相遇时，他脸上极快地闪过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随即那抹温和而略带疲惫的笑容重新浮现，还带着一点被撞见窘境的不好意思。
“江老师？”他主动打了个招呼，声音依旧温和，却比工作时分贝小了些，“好巧，您也住这里？”
江澈压下帽檐，淡淡点了点头：“嗯。”算是回应。他的目光在谭韫航带着倦色的脸上停留了一瞬，语气平淡地问：“遇到麻烦了？”
谭韫航微微一愣，随即像是明白了对方可能听到了只言片语，有些无奈地笑了笑，语气轻松却难掩一丝涩意：“一点工作上的小误会，没什么大事。劳江老师费心了。”
他表现得体，既不卖惨博同情，也不刻意掩饰困扰，尺度拿捏得极好。
江澈看着他强打精神的笑容，没再追问。娱乐圈沉浮，谁还没点糟心事。只是对方这副温和又带着点倔强的模样，莫名让他想起了刚入行时孤立无援的自己。
他几不可查地缓和了语气：“清者自清。”
这四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带着一种罕见的、近乎笨拙的安慰意味。
谭韫航眼底似乎亮了一下，那抹笑容真切了几分：“谢谢江老师。我会的。”他顿了顿，像是为了转移话题，目光落在江澈手上提着一个印着某知名养生汤品的袋子上，“江老师也喜欢这家的汤？他们家的茯苓薏米汤安神效果很不错。”
江澈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手中的袋子，这是他经纪人硬塞给他的，说他最近气色差。他没想到一个化妆师对药膳汤品也有研究。
“经纪人买的。”他言简意赅地解释，顿了顿，难得地多问了一句，“你懂这些？”
“略知一二。”谭韫航谦逊地笑了笑，眼神温暖，“以前跟着一位老中医学过点皮毛，觉得对身体调理挺有帮助。江老师若是最近睡眠不安，喝这个确实合适，再加几颗红枣更好。”
他的建议自然而不突兀，完全出于职业相关的关怀，没有丝毫讨好意味。
江澈沉默了一下，才道：“知道了。”
气氛似乎缓和了许多。
“那不打扰江老师休息了。”谭韫航见好就收，微笑着颔首示意，率先转身，朝着自己公寓楼的方向走去。背影依旧挺拔，却似乎因为那片刻的交流，驱散了些许孤寂感。
江澈站在原地，看着那道消失在公寓楼门厅的浅灰色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汤袋。
茯苓薏米汤，安神。
他口罩下的嘴唇微微动了一下，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走向了另一栋楼。
电梯里，谭韫航脸上那抹疲惫和脆弱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冷静的锐利。
“情绪触知”反馈的结果比预想的更好。江澈的情绪从最初的冷淡，到一丝讶异，再到极淡的同情和最后那一点点几乎难以捕捉的、因为被专业关怀而产生的微弱暖意。
虽然依旧稀薄，但确确实实，坚冰之下，已有微澜。
更重要的是，他成功地将自己“温和大美人”且“正陷入麻烦略显脆弱”的形象，更自然地植入了对方心中。
这比一个完美无缺、无欲无求的圣人，更容易让人放下戒备。
回到公寓，谭韫航将公文袋随意扔在沙发上，里面所谓的“抄袭风波证据”其实早已准备齐全，只待时机成熟便可雷霆反击。
他走到窗边，俯瞰着城市的璀璨灯火。
江澈那颗被冰封的心，似乎比想象中，更渴望一点真实的、不带目的的温暖。
哪怕只有一丝丝。
谭韫航的指尖轻轻敲击着玻璃。
下一步，该让这点“温暖”，变得更具体，更触手可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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