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辰冲进空无一人的消防通道，背靠着冰冷粗糙的墙壁，大口地喘息着，仿佛刚刚逃离一场令人窒息的围猎。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不是因为奔跑，而是因为那铺天盖地的羞耻、失落和自我厌恶。
谭韫航那客气而疏离的眼神，那句冰冷的“萧助理，麻烦你了”，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反复在他脑海里回放，将他最后一点可笑的期待戳得千疮百孔。
他滑坐在地上，将脸深深埋进膝盖里。消防通道里昏暗的光线将他笼罩，如同他此刻晦暗无望的心境。
原来，这才是最残忍的。
不是嘲讽，不是戏弄，而是彻底的无视。 是将他刚刚尝到的一点特殊和温暖瞬间收回，将他重新打回那个卑微、透明、无人问津的原形。
比一直待在黑暗里更痛苦的，是见过光明之后，再被无情地推回黑暗。
林家，谭韫航。
这两个世界，似乎都没有他的容身之处。一个将他视为耻辱和出气筒，一个将他视为可有可无的消遣。
一种巨大的、前所未有的疲惫和绝望席卷了他。
三年来的隐忍，所有的委屈和不甘，在这一刻仿佛都失去了意义。他为了一个承诺，把自己变成这副鬼样子，到底值不值得？
那个逝去战友的脸庞在脑海中浮现，带着殷切的期望。林清雪曾经天真烂漫的笑脸也一闪而过，最终却被她如今刻薄厌恶的眼神取代。
承诺还有意义吗，他守护的，到底是什么？
就在他沉浸在无边的负面情绪中时，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是一条加密信息，来自“夜枭”。
【龙王，‘秃鹫’有异动，疑似与境外势力接触，目标可能是您三年前截获的那批‘货’，请指示。】
简短的信息，却像一道惊雷，瞬间劈开了萧辰混沌的脑海！
秃鹫，那个三年前被他重创、侥幸逃脱的死对头！他竟然还敢露面，还打那批货的主意？
一股久违的、冰冷的杀意和属于“龙王”的凌厉气势，不受控制地从他体内迸发出来！那双总是低垂掩饰的眼睛骤然睁开，里面不再是麻木和卑微，而是锐利如鹰隼般的寒光！
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敲击回复，语气是属下们熟悉的、不容置疑的冰冷和决断：
【盯紧他，查清接触对象和目的。所有动向，随时汇报。必要时，清除。】
发送完毕。
他缓缓抬起头，背脊不知不觉间挺得笔直。消防通道昏暗的光线落在他脸上，勾勒出硬朗而冷峻的轮廓。
方才那些儿女情长的失落和纠结，在真正的危机和责任面前，忽然显得那么微不足道，甚至可笑。
他是龙王，是令无数敌人闻风丧胆的“龙魂”之主。 他肩负着兄弟们的性命和信任，守护着边境的安宁和某些至关重要的东西。
而不是一个沉溺于情爱纠葛、自怨自艾的窝囊赘婿！
谭韫航的冷淡也好，林家的羞辱也罢，在真正的风暴面前，算得了什么？
一种强烈的、渴望重新掌控一切的欲望，如同烈火般在他心底燃烧起来！他需要力量，需要情报，需要重新连接他那张庞大的网络！
他猛地站起身，之前的颓丧一扫而空，眼神变得坚定而锐利。他整理了一下微皱的西装，推开消防通道的门，重新走了出去。
回到会议室时，会议已经重新开始。
谭韫航依旧坐在主位，神情专注地听着汇报，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短暂的离开和重新归来后气质的微妙变化。
萧辰不再像之前那样蜷缩在角落。他坐直了身体，目光平静地看向正在发言的人，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轻轻敲击着一种只有他自己才懂的、属于“龙魂”内部联络的节拍。
他在脑中飞快地过滤、分析着会议信息，同时一心二用，思考着如何不动声色地调动资源应对“秃鹫”的威胁。
他的变化细微，却逃不过一直用余光观察他的谭韫航。
谭韫航端起茶杯，掩去唇角一丝几不可查的弧度。
对了，就是这样。
失落和嫉妒无法真正唤醒一条龙。 唯有责任、危机和属于他的战场，才能让利刃出鞘。
会议结束。
谭韫航起身，在一众高管的簇拥下离开。经过萧辰身边时，他的脚步没有丝毫停留，仿佛他真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萧助理。
但这一次，萧辰没有再感到失落和恐慌。
他微微低着头，姿态看似恭敬，眼神却一片清明冷静。
甚至在谭韫航经过时，他极其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调整了一下呼吸的节奏——那是经过特殊训练后，本能的身体戒备和观察状态。
谭韫航的感知何其敏锐，瞬间捕捉到了这细微的变化。
他的脚步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几乎难以察觉。然后，如同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继续前行。
只是，在走出会议室大门的那一刻，他的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极淡的、满意的光芒。
猎物终于开始露出獠牙了。
回到总裁办公室，谭韫航屏退了旁人。小七正窝在他的真皮老板椅上，抱着一包新出的宠物酸奶冻干啃得正欢。
【航航，会开完啦？】小七含糊不清地问，【那个萧辰怎么样啦？还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吗？】
谭韫航走到落地窗前，看着楼下如同蝼蚁般穿梭的车流，没有回答小七的问题，反而问道：“小七，查一下，最近地下世界，特别是涉及东南亚那边，有什么异常动向。”
【啊？哦！】小七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立刻放下零食，闭上眼睛，无形的数据流开始飞速运转。作为系统，它的信息检索和分析能力远超常人。 【唔，好像没什么特大新闻……等等！】小七突然睁开眼睛，红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秃鹫’那个坏蛋好像有动静了！他之前被萧辰打残了躲了好几年，最近好像又在暗网活跃了，似乎在打听三年前那批失踪的‘幽灵货’的消息！】
谭韫航微微眯起了眼睛。
果然，和他预想的差不多。
危机，总是最好的催化剂。
他转过身，轻轻抚摸着小七的耳朵：“做得很好。”
【那当然！】小七得意地翘起尾巴，【不过航航，你查这个干嘛？跟咱们的任务有关系吗？】
“或许吧。”谭韫航语气莫测，“只是觉得，有些人，是时候该活动活动筋骨了。”
他看向窗外，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高楼，落在了那个正在林氏集团某个角落、悄然发生着改变的男人身上。
风暴即将来临，而蛰伏的龙，也该苏醒了。
他很期待，看到完全体的萧辰，会是什么模样。
想必，会比现在这副隐忍憋屈的样子，顺眼得多。
也更配站在他身边。
谭韫航的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冰冷的玻璃窗。
一场好戏，才刚刚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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