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由在操场上跑到精疲力尽,直到晚自习的预备铃尖锐地划破夜空,才拖着沉重的步伐往回走。他不敢回舞蹈教室,甚至不敢想象再见到谭韫航时该用什么表情。那种被看穿、又仿佛自我暴露的羞耻与恐慌,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直接回了家,对李婉询问的“怎么没和航航一起回来”支支吾吾地搪塞过去,一头扎进自己的房间,反锁了门。
谭韫航是和周建平一起回来的。他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不同,安静地换了鞋,跟李婉打了声招呼,目光掠过周由紧闭的房门时,微微停顿了一瞬,却没有多问。
晚饭时,周由低着头,几乎把脸埋进碗里,不敢看坐在对面的谭韫航。他能感觉到那道平静的视线偶尔落在自己身上,像羽毛轻扫,却让他坐立难安。
“小由,你脸怎么这么红?不舒服吗?”李婉关切地问。
“没、没有!热的!”周由猛地扒了几口饭,含糊道。
谭韫航安静地吃着饭,动作优雅,仿佛周遭的暗流涌动都与他无关。只是在周由慌慌张张起身说要回房写作业时,他淡淡开口:“哥,你的数学卷子在我这里,下午你忘拿了。”
周由身体一僵,硬着头皮转身,接过谭韫航递来的卷子,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对方微凉的皮肤,像被电流击中,他猛地缩回手,卷子差点掉在地上。
“谢、谢谢。”他几乎是抢过卷子,再次落荒而逃。
谭韫航看着他那副样子,垂下眼帘,默默喝了一口汤。碗沿遮挡了他唇角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弧度。
从那天起,周由开始了艰难的躲藏生涯。他尽可能避免和谭韫航独处,上学放学找借口先走或滞后,课间不是泡在篮球场就是扎进男生堆里打闹,晚上回家也总是早早躲进房间。
然而,同在屋檐下,躲又能躲到哪里去?
他依旧会在清晨睡眼惺忪时,看到谭韫航已经穿戴整齐,安静地坐在餐桌边喝牛奶,晨光在他周身镀上一层柔光;他依旧会在篮球训练结束后,看到谭韫航抱着他的外套和水瓶,安静地站在场边等待,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依旧会在深夜推开房门去洗手间时,看到对面房间门缝下透出的暖黄灯光,想象着谭韫航在里面看书或写字的模样。
每一次不经意的对视,每一次不可避免的擦肩,都像在周由紧绷的神经上又加了一码。他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谭韫航将周由所有的挣扎和躲避尽收眼底,却始终不动声色。他不再像以前那样主动靠近,但也绝不远离,只是维持着一种恰到好处的存在感,像一张无声的网,将周由牢牢笼罩其中。
他甚至开始若有若无地撩拨。
比如,他会不小心用错周由的杯子喝水,然后面不改色地放回去,留下周由对着那个杯沿发呆半天。
比如,在周由因为打球而浑身汗湿时,他会自然地递上自己的毛巾,看着周由愣愣接过,耳朵尖慢慢变红。
比如,他会指着习题册上某道难题,微微蹙眉说“哥,这题我不会”,声音轻软,带着一丝依赖。当周由强装镇定地凑过去讲解时,他能清晰地闻到谭韫航发间清淡的香气,感觉对方温热的呼吸拂过自己的手臂。
这些细微的、看似不经意的举动,对周由而言,无异于一场场甜蜜的酷刑。他一边唾弃着自己龌龊的心思,一边又无法控制地沉溺于这种隐秘的亲近。
校文艺汇演如期而至。
谭韫航的古典舞节目是后半场的重头戏。周由坐在台下拥挤的观众席里,手心全是汗。当舞台灯光亮起,音乐流淌,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出现在光束中央时,周由的呼吸彻底停止了。
谭韫航穿着月白色的汉服广袖舞衣,墨色长发用一根玉簪松松挽起,脸上化了淡妆,更显得眉眼如画,肤光胜雪。他并没有戴之前那副流苏耳夹,但耳垂上似乎点缀了极细小的、几乎看不见的亮片,随着他的旋转跳跃,偶尔折射出一点碎光,如同坠落的星辰。
他的舞姿柔美中带着韧劲,衣袖翻飞,如同月下独开的优昙,清冷,孤高,却又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魅惑。整个礼堂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舞台中央那个发光体牢牢吸住。
周由怔怔地看着,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又酸又胀。台上的谭韫航,美得不真实,仿佛随时会羽化登仙,离他而去。那种即将失去的恐慌,压倒了一切羞耻和犹豫,只剩下一个无比清晰的念头——
他是我的。
谁也不能抢走。
演出获得了空前的成功,掌声雷动。谭韫航在后台卸妆换衣服,周围挤满了祝贺的同学和老师。周由挤过人群,一把抓住谭韫航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留下指痕。
谭韫航抬眼看他,因为刚运动过,脸颊还带着绯红,眼神清澈,带着一丝询问。
周由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周围太吵了,人太多了。
“回家。”他最终只挤出这两个字,声音沙哑,拉着谭韫航就往外走,无视了身后所有的目光和呼唤。
夜晚的青梧市,灯火阑珊。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回家的青石板路上,谁都没有说话。周由走在前面,步伐很快,紧紧攥着谭韫航的手腕,一直没有松开。谭韫航安静地跟着,看着他紧绷的背影,没有说话。
直到走到离家不远的那条僻静河岸,周由才猛地停下脚步,转过身,胸膛剧烈起伏着,在昏暗的路灯光下,眼睛亮得吓人。
谭韫航静静地看着他,等待着他开口。晚风吹拂着他额前的碎发,也吹动了周由额角渗出的汗珠。
“航航,”周由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带着破釜沉舟的颤抖,“我……”
他“我”了半天,后面的话却像卡在喉咙里,怎么也吐不出来。他急得眼睛都红了,一种绝望的情绪涌了上来。
就在这时,谭韫航却轻轻抽回了自己的手腕。在周由骤然黯淡下去的目光中,他上前一步,抬起手,用指尖,轻轻拂去了周由额角的那滴汗珠。
动作轻柔,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怜惜。
这个突如其来的、近乎温柔的触碰,像是一道闪电劈开了周由所有的理智防线。
他猛地伸手,一把将谭韫航紧紧抱进了怀里。
少年的怀抱炙热、僵硬,还带着奔跑后的汗意和剧烈的颤抖。他将脸深深埋进谭韫航的颈窝,贪婪地呼吸着那熟悉的、让他魂牵梦萦的气息,声音哽咽,带着哭腔,语无伦次:
“航航,别对别人笑。”
“别让别人碰你。”
“我受不了。”
“我喜欢你,是那种喜欢,坏掉了的那种喜欢。”
他终于说出来了。带着自暴自弃的绝望,和孤注一掷的勇气。
被他紧紧抱在怀里的谭韫航,身体有瞬间的僵硬,但很快便放松下来。他没有推开他,也没有回应,只是安静地被他抱着,听着他在自己耳边混乱的告白和急促的喘息。
过了许久,久到周由的心一点点沉入冰窖,以为会得到厌恶的推开时,他才听到谭韫航很轻、很轻的声音,响在寂静的夜里,如同叹息:
“知道了。”
周由猛地抬起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在昏暗的光线下,急切地搜寻着谭韫航脸上的表情,想从中分辨出厌恶、怜悯,或者别的什么。
但他只看到了一如既往的平静。只是在那平静的眼底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像是冰层下涌动的暖流,像是迷雾后初露的星光。
谭韫航没有说我也喜欢你,但那句知道了,以及他没有推开他的事实,已经足够让周由死寂的心重新疯狂跳动起来。
他呆呆地看着谭韫航,像傻了一样。
谭韫航却微微偏开头,耳根在夜色中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轻声道:“回家了,哥。”
他率先转身,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周由愣了几秒,随即巨大的狂喜如同海啸般将他淹没。他快步跟上,这一次,小心翼翼地,再次握住了谭韫航的手。
两只手紧紧交握,掌心相贴处,汗意涔涔,却谁也不愿意先松开。一路无话,只有脚步声在青石板路上敲打出凌乱又默契的节奏。
周由的心跳声大得像擂鼓,撞击着耳膜,他几乎怀疑走在前半步的谭韫航也能听见。他偷偷用余光瞥去,只能看到谭韫航线条优美的侧脸和微微泛红的耳尖,在路灯光下像一块暖玉。
快到家门口时,谭韫航的脚步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周由立刻敏感地察觉,握着他的手不自觉地收紧,带着一丝惶恐,仿佛怕他临阵反悔。
谭韫航侧过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很复杂,有平静,有了然,还有一丝周由看不懂的、深藏的东西,像是历经跋涉后的尘埃落定。他没有挣脱,只是用空着的另一只手,轻轻指了指两人交握的手。
周由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脸腾地一下烧了起来,这才意识到自己攥得有多紧,几乎要把那纤细的指骨捏碎。他像被烫到一样猛地松开,结结巴巴地:“对、对不起……我……”
“没事。”谭韫航的声音依旧很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他活动了一下被攥得有些发麻的手指,然后,在周由紧张的目光中,不是抽回,而是反过来,轻轻勾住了周由的一根手指。
只是一个极其细微的动作,勾连的指尖甚至算不上紧密,却比刚才用力的紧握更让周由心神剧震。一股汹涌的热流从两人接触的那一点瞬间窜遍全身,酥麻感直冲天灵盖。他整个人都僵住了,一动不敢动,连呼吸都屏住,生怕这微弱的联系会断掉。
谭韫航已经转回头,拉着石化了的周由,迈进了院门。
客厅里,周建平正戴着老花镜看报纸,李婉在织毛衣。听到动静,李婉抬起头,温柔地笑道:“回来啦?演出成功吗?小由,你脸怎么还这么红?”
周由吓得魂飞魄散,下意识想甩开手,却被那根勾着他的手指轻轻一带,阻止了。谭韫航面色如常地回应:“嗯,成功了。”他一边换鞋,一边极其自然地松开了勾着周由的手指,仿佛那只是一个无意识的动作。
指尖的温度骤然离去,周由心里空落了一下,随即又被巨大的、不真实的幸福感填满。他晕乎乎地换鞋,含糊地应付着妈妈的问话,脑子里反复回放着刚才路上的一切。那个拥抱,那些话,还有最后勾住他手指的触感。
“航航,饿不饿?厨房有银耳羹。”李婉关切地问。
“不饿,妈。我想先洗澡。”谭韫航说着,径直朝浴室走去。
经过周由身边时,他没有看他,但周由却清晰地听到一句极轻、极快,几乎消散在空气里的低语:“笨蛋。”
周由猛地抬头,只看到谭韫航消失在浴室门后的背影。门“咔哒”一声轻响关上,隔绝了他的视线。
周由站在原地,摸着刚才被勾过的手指,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微凉的触感和一丝痒意。半晌,他低下头,肩膀微微抖动,最终忍不住,像个真正的笨蛋一样,咧开嘴,无声地傻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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