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隘口后的谷地，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两侧山势不再那么逼仄压迫，视野开阔了许多。一条更为平缓的溪流在谷地中央蜿蜒，岸边甚至出现了小片的草地和低矮的灌木丛。虽然依旧荒凉，但比起之前那段险峻逼仄的路径，这里简直算得上是坦途。
队伍沿着溪流加快速度行进了约莫一个时辰，直到天色彻底暗下来，才在一处背风的山坳里扎营。经历了白天的惊险战斗和高强度行军，所有人都疲惫不堪，几乎是放下行囊就瘫倒在地。
篝火再次燃起，映照着一张张写满疲惫却带着劫后余生庆幸的脸。春婶和王氏强打着精神，用带来的锅具煮着加了肉干的稠粥，香气弥漫开来，稍稍驱散了身体的疲惫和心中的余悸。
周砚的右臂依旧有些不适，赵叶用捣碎的草药给他敷上，仔细包扎好。“周大哥，你这胳膊这两天最好不要用力，免得旧伤复发。”赵叶轻声嘱咐道。
周砚点了点头，活动了一下右肩，感觉只是肌肉有些拉伤，骨头并无大碍，心下稍安。“知道了，多谢小叶。”
沈云疏坐在火堆旁，就着火光再次研究地图。他们已经成功穿越了野鹿峡最险要的一段，根据林栖的标注，接下来直到峡谷出口，道路会相对好走，主要的挑战来自于可能存在的其他流匪势力和峡谷本身的环境。
“今天我们虽然赢了，但也暴露了不少底牌。”沈云疏对围坐在旁边的周砚、林栖以及沈云墨等人说道，“尤其是火药武器，动静太大。接下来要更加小心，非必要尽量不用。”
“没错。”周砚表示同意，“那些逃走的匪徒，肯定会把消息散播出去。‘过山风’或者其他势力，恐怕会对我们更感兴趣。”
林栖默默拨弄着篝火，开口道：“前方五十里，有一处硫磺泉。水质有毒，周围寸草不生，鸟兽绝迹。但泉眼附近，常有硫磺结晶，是火药重要原料。”
硫磺！沈云疏和阿禾的眼睛同时亮了起来。他们携带的硫磺虽然还有储备，但这东西和硝石一样，是消耗品，而且是制作火药的关键，能找到天然的补充源，意义重大。
“太好了！”阿禾兴奋地说，“云疏姐，我们明天可以去收集一些吗？”
沈云疏看向林栖：“那里安全吗？”
林栖回答道：“泉眼附近无人烟，因其环境恶劣。只需注意避开泉水挥发的气体，有毒，令人头晕目眩。收集结晶需快，不可久留。”
“好，明天路过时，我们停留一下，快速收集一些硫磺。”沈云疏做出决定。提升自身的武力保障，是当前的第一要务。
第二天，队伍继续启程。果然如林栖所说，接下来的道路好走了很多，虽然依旧是谷底，但坡度平缓，路面也少了那些硌脚的碎石。溪流两岸甚至偶尔能看到一些野果树，上面挂着些干瘪瘦小的野果，虽然口感酸涩，但也能稍微补充些维生素。
行进的速度明显加快，气氛也轻松了不少。孩子们恢复了活力，大丫和铁蛋甚至敢离开队伍稍远一点，在河滩上捡拾一些奇形怪状的鹅卵石。
中午时分，尚未到达林栖所说的硫磺泉，空气中已经开始弥漫起一股淡淡的、类似臭鸡蛋的刺鼻气味。
“快到了。”林栖提醒道，“让大家用湿布捂住口鼻，尽量少吸入这气味。”
众人依言照做，用布条蘸了溪水，掩住口鼻。越往前走，气味越发浓烈刺鼻，甚至连眼睛都感到有些许不适。周围的植被也肉眼可见地变得稀疏、枯黄，最终彻底消失，只剩下灰白色的、仿佛被灼烧过的岩石地面。
前方出现了一片不大的洼地，洼地中央，几个大小不一的泉眼正在汩汩地冒着泡，涌出的泉水浑浊不堪，呈现一种诡异的黄绿色，泉眼周围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黄白色的结晶物，空气中弥漫着浓白色的、带有强烈刺激性气味的水汽。
正是硫磺泉！
“就是这里了。”林栖停下脚步，指着那些黄白色的结晶，“那就是硫磺。动作要快，收集完立刻离开。”
沈云疏立刻组织人手。阿禾、沈云墨带着几个手脚麻利的年轻人，用准备好的木片和铲子，快速上前，小心翼翼地刮取那些硫磺结晶，装入密封性较好的皮囊和陶罐中。其他人则在外围警戒，并忍受着那令人作呕的气味。
过程比预想的还要难受。即使隔着湿布，那刺鼻的气体依然无孔不入，熏得人头晕眼花，喉咙发痒。负责收集的人更是辛苦，需要强忍着不适，快速作业。
不到一刻钟，带来的几个容器就已经装满。沈云疏见好就收，立刻下令撤退。
直到退出硫磺泉范围近一里地，空气才重新变得清新。大家纷纷扯下湿布，大口呼吸着，仿佛重获新生。
“我的天，这地方可真不是人待的。”沈云墨一边咳嗽一边说道，脸被熏得有些发白。
阿禾却抱着装满硫磺的皮囊，笑得见牙不见眼：“值得！太值得了！有了这些，我们能做出更多、更好的火药！”
这次收获，无疑又为队伍的安全增加了一份重要的筹码。
稍事休息，队伍继续前进。根据地图，他们距离峡谷出口已经不远，预计再有两三天路程就能走出去。而林栖之前提到的黑油石矿脉，就在前方不远处的另一条分支裂谷中。
当天傍晚扎营时，沈云疏和周砚、林栖商议起黑油石的事情。
“黑油石矿脉就在明天路程的岔路里，下去需要耗费些时间，而且裂谷陡峭，上下不易。”林栖说道，“我们是否要去取？”
周砚沉吟道：“那东西真如你所说，燃烧温度极高？对熔炼星铁有帮助？”
林栖点头：“确实。黑油石燃烧时火焰呈浓烟，温度远超木炭和普通焦炭。只是气味刺鼻，开采和运输都麻烦。”
沈云疏思考着利弊。星铁的熔炼和锻造是提升他们整体实力的关键，黑油石可能是一个突破口。但南下行程紧迫，在此耽搁，是否值得？
“我们需要更强的武器。”沈云疏最终下定决心，“星铁是我们最大的优势之一，必须想办法突破。明天，我们派一支精干小队，由林栖你带领，去取黑油石。大部队在裂谷上方安全处扎营等待。速去速回，最多耽搁一天时间。”
“可以。”林栖简洁应下。
周砚也表示同意：“好，我带主力留守，确保营地安全。”
计议已定。
第二天，队伍行进到午前，便来到了林栖所说的那条分支裂谷的入口。裂谷幽深狭窄，向下望去，只见怪石嶙峋，深不见底，一股淡淡的、类似硫磺但更加油腻刺鼻的气味从谷底飘散上来。
林栖挑选了石头、阿昌，以及另外两个体力好、手脚麻利的年轻人，组成了五人采集小队。他们携带了绳索、多个空陶罐、一些工具和两天的干粮。
“一切小心，安全第一。”沈云疏郑重嘱咐道，“如果情况不对，立刻撤回，不要勉强。”
林栖点了点头，没有多言，率先抓着绳索，向裂谷下方滑去。石头等人紧随其后，身影很快消失在阴暗的谷中。
大部队则在裂谷上方一处地势较高、视野开阔的平地上扎下营来，耐心等待。
时间在等待中缓缓流逝。沈云疏和周砚不敢大意，布置了严密的岗哨，同时让其他人抓紧时间休息，整理行装。
直到第二天下午，就在众人有些焦急时，裂谷下方终于传来了约定的哨音。
采集小队回来了！
五人个个浑身沾满了黑乎乎的粘稠油渍，脸上、手上也满是污迹，显得颇为狼狈，但精神头却都不错。他们带回来了八个沉甸甸的陶罐，里面装满了粘稠、漆黑、散发着浓烈气味的黑油石原油。
“下面情况怎么样？”周砚连忙问道。
林栖抹了一把脸上的油污，言简意赅：“矿脉确在谷底，渗出地表，储量颇丰。开采不易，岩石湿滑，气味难闻。只取了这些，够用即可。”
石头则兴奋地补充道：“林栖大哥可厉害了！他找到一处渗出最多的地方，我们用木勺一点点舀，装满了这些罐子！这玩意看着真腻歪，不知道烧起来怎么样？”
沈云疏看着那几罐黑油石，心中充满了期待。这漆黑粘稠的液体，或许就是打开星铁奥秘的另一把钥匙。
“辛苦了！大家赶紧去清洗一下，好好休息。”沈云疏说道，“等我们出了峡谷，安定下来，就立刻试验这黑油石的效果！”
采集小队安全返回，并且带回了目标物资，这让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虽然耽搁了一天行程，但这次的收获，很可能对未来产生深远的影响。
第二天，队伍再次启程，向着峡谷出口，也是向着南方那片未知的、但充满希望的土地，继续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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