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海中那“记忆熔炉”的坐标,如同燃烧的烙印,驱散了因父亲背叛而产生的刺骨冰寒,转化为一种近乎凝固的决绝。织云的目光扫过仍在苦苦支撑的崔九娘与吴老苗,最后落在那尊红沙与蜀绣构成的机甲上。机甲头部赤红色的脸谱纹路光芒闪烁,与她决绝的意念产生共鸣。
“走!”
没有多余的语言,织云率先而动,身形如电,朝着坐标指引的方向疾驰。蜀绣机甲发出一声低沉的轰鸣,庞大的身躯却异常灵巧地紧随其后,它双臂挥舞,将沿途试图阻拦的机械守卫如同朽木般扫开,为织云开辟道路。崔九娘与吴老苗强提最后一口真气,紧随其后。
他们穿过由流淌数据构成的光幕回廊,越过轰鸣着萃取灵性的大型装置区,沿着不断向下倾斜、布满能量管道的合金通道,一路向下,再向下。周围的温度开始异常升高,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异的焦糊味,并非焚烧实物,更像是……记忆被灼烧后残留的、虚无的气息。
通道的尽头,是一扇巨大无比、铭刻着无数封印符文的暗红色金属大门。门缝中透出令人心悸的高温与扭曲的光线,门内传来隐隐约约、仿佛亿万生灵同时哀嚎又同时被强行抹平的诡异声响。
就是这里!记忆熔炉!
蜀绣机甲没有任何迟疑,肩甲上夔龙纹路亮起,凝聚全身力量,一拳狠狠轰在那扇巨门之上!
“轰——!!!”
巨门应声破碎,向内炸开!
门后的景象,瞬间冲击着所有人的感官。
他们并非站在一个封闭的房间里,而是站在一个巨大无比的、环形平台的边缘。平台之下,是一个深不见底的……火山口!
至 火山口!
但这火山口,喷涌的并非灼热的岩浆,而是一种粘稠的、不断翻滚着七彩光芒却又透着死寂灰败的“液体”。那是由海量记忆被强行融化、混合后形成的——“记忆岩浆”!
而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在这环形火山口的内壁上,延伸出无数条粗大的、闪烁着符文的漆黑铁链。每一条铁链的末端,都悬挂着一个模糊的、不断挣扎哀嚎的……光团!那些光团中,包裹着无数鲜活的人生片段:孩童牙牙学语、少年情窦初开、武者突破狂喜、匠人打造杰作、母亲温柔哼唱……那是万民记忆,是构成无数个体存在的基石!
此刻,这些承载着悲欢离合、智慧与情感的记忆光团,正被那冰冷的铁链无情地吊入下方翻滚的记忆岩浆之中!
被 铁链吊入岩浆!
光团触及“岩浆”的瞬间,便会发出一声极其短暂、却尖锐到足以刺穿灵魂的“嗤”响,随即如同水滴落入滚油,迅速消融、分解。所有的色彩、所有的情感、所有的独特性,都在那七彩的“岩浆”中被剥离、碾碎、同化,最终化为那死寂粘稠液体的一部分,只剩下最精纯、也最空洞的“灵性本源”,被某种力量抽取出去。
这是一个系统性的、规模宏大的……记忆屠宰场!是焚天谷掠夺文明的最终端,是将鲜活历史变成冰冷原料的终极流水线!
环形平台的对面,一个相对较小的悬空平台上,焚天谷主负手而立。他依旧笼罩在光晕中,看不清真容。他的身前,悬浮着一个由无数光屏构成的监控台,上面实时显示着熔炉内各项数据的波动、灵性本源的提取效率、以及……一个个被标注了“价值”的记忆光团的处理进度。
他似乎早已预料到织云等人的到来,缓缓转过身,那平和却冰冷的声音,穿透了熔炉的轰鸣与记忆湮灭的哀嚎,清晰地传来:
站 监控台:“欢迎...产品...”
他将这惨绝人寰的熔炉,称为“欢迎”;将那些被毁灭的记忆与人生,称为“产品”!
织云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渗出,她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只有熊熊燃烧的怒火与悲恸。
谷主似乎并不在意她的愤怒,他抬手,在监控台上轻轻一点。
其中一面最大的光屏,画面骤然切换,锁定了织云!无数数据流如同瀑布般刷下,快速分析着她的血脉、她的灵根、她过往的一切经历、她所掌握的非遗技艺、甚至……她此刻汹涌的情感!
台 显 织云 记忆价码: 最高级!
光屏之上,最终定格在一个不断跳动、后面跟着一连串令人眩晕的零的数字上,旁边用醒目的金色符文标注着三个大字:最高级!
“苏织云,或者说,产品编号‘织梦-001’。”谷主的声音带着一种欣赏物品般的淡然,“你的价值,远超你的想象。你母亲留下的织梦术本源,你自身觉醒的非遗宇宙亲和力,你与火星硅基文明的因果牵连,尤其是……你此刻这份不屈的意志与浓烈的情感,都是最顶级的‘原料’。”
他的光晕似乎转向那翻滚的记忆岩浆:“看,那些平庸的记忆,只能化为基础的灵性燃料。而你,你的记忆,你的存在,足以提炼出足以推动‘焚天纪元’进入新阶段的‘核心代码’!放弃无谓的挣扎,主动融入这伟大的进程,是你,也是你所代表的这份‘价值’,最好的归宿。”
他将她视作一件待加工的、品级最高的原料!将她所有的痛苦、抗争、爱与恨,都量化成了屏幕上一个冰冷的数字!
织云看着光屏上那刺眼的“最高级”价码,看着下方无数被铁链吊着、投入熔炉的同胞记忆,听着谷主那将她完全物化的言语,一股混杂着极致愤怒、恶心与决绝的火焰,在她眼中彻底燃起。
她不再看那监控台,而是将目光投向那深不见底的记忆熔炉,投向那无数条束缚着文明血脉的铁链。
她的价值,从来不由这冰冷的屏幕定义。
她的归宿,也绝不是这吞噬一切的熔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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