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名为“思维广播”的信号，像是一场无形的雨。它没有声音。没有图像。它直接略过了人类的感官，蛮横地，却又无比温柔地，钻进了每一个正在沉睡的大脑皮层。
张三猛地从床上坐起，一身冷汗。
窗外，天刚蒙蒙亮，隔壁那对小夫妻又在为了柴米油盐吵架，楼下早餐摊的叫卖声混杂着汽车的鸣笛，那是生活最真实的烟火气，也是最沉重的枷锁。他摸了摸自己的脸。粗糙，油腻，带着昨晚加班留下的疲惫。
但那个梦，太真实了。梦里没有996，没有还不完的房贷，没有丈母娘那嫌弃的眼神。只有光。温暖的，永恒的光。那个声音告诉他，只要交出那个叫林耀东的人，只要毁掉那个叫方舟的东西，他就能活在那片光里。永生不死。极乐世界。
“呵……”张三点了一根几块钱的劣质香烟，狠狠吸了一口，辛辣的烟雾呛得他咳嗽连连。
“永生？”
“老子连下个月的房租都快交不起了，你跟我谈永生？当年串爆还说要带我打上月球呢！”
他吐出一口烟圈，眼神里满是嘲弄。对于像他这样的牛马来说，活着本身就是一场漫长的修行。如果永生意味着要永远在这泥潭里打滚，要永远面对那些还不完的账单。那这永生，不要也罢。
“有这功夫做梦，还不如想想怎么跟老板提涨薪。”他掐灭烟头，穿上那件洗得发白的工装，一头扎进了那灰蒙蒙的现实里。那个梦，对他来说，还不如早餐摊多加个鸡蛋来得实惠。
……
然而，在大洋彼岸，在一座极尽奢华的私人庄园里。情况，却截然不同。
老爱德华，前鹰盟能源巨头，一个掌握着无数财富，却即将被癌症带走的老人。此刻，他正跪在价值连城的波斯地毯上，双手颤抖地捧着那个并不存在的“神谕”，老泪纵横。
旁边那台维持他生命的昂贵仪器，还在发出单调的“滴滴”声。但在他耳中，那已经不再是倒计时的丧钟。而是新生的号角。
“感觉到了吗？”
“那不是梦……”
“那是启示！是来自更高维度的仁慈！”
他那双浑浊的眼睛里，燃烧着一种名为“贪婪”的火焰，那火焰比年轻人的欲望还要炽热，还要疯狂。他拥有几辈子都花不完的钱。他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他唯独没有时间。死亡，是他最大的恐惧，也是他无法逾越的鸿沟。
而现在，有人告诉他，只要做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就能跨过这道鸿沟。不需要打针，不需要吃药，不需要换血。只要……背叛。
“管家！”
老爱德华的声音不再虚弱，反而透着一股回光返照般的亢奋。
“联系‘兄弟会’！”
“联系那些老朋友！”
“告诉他们……”老爱德华的嘴角，勾起一抹狰狞的弧度。“我们的救赎来了。”
“林耀东那个恶魔，他挡了我们的路。”
“为了全人类的未来……”
“他必须死！”
这一夜，全球各地的顶层圈子，暗流涌动。那些平日里高高在上，自诩为精英、贵族、掌舵者的人们。在“永生”这个巨大的诱饵面前，彻底撕下了伪装。贪婪恐惧自私这些人性的弱点，在那个名为“清道夫”的猎手眼中，就是最好的突破口。他们成为了“第五纵队”。他们，成为了那个还没有降临的敌人，最忠诚的走狗。一个名为“降临派”的秘密组织，在黑暗中，悄然滋生。
几天后，龙国，京城。
一场看起来普通的学术沙龙，正在某私人会所里举行。与之座的，无一不是国内商界、学界的头面人物。这里面有知名的经济学家，有上市公司的董事长，甚至还有几个经常在电视上露脸的“公知”。气氛有些压抑。
“各位。”
坐在主位上的，是一个戴着金丝眼镜，文质彬彬的中年男人。他叫赵知行，国内顶尖的社会学家，素以“理性”、“客观”、“拥有国际视野”而着称。此刻，他端着红酒，眼神里却透着一股狂热。
“那个梦，你们都做了吧？”
众人沉默，但眼神的交流已经说明了一切。
“这不是迷信，也不是幻觉。”赵知行站起身，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那是他惯用的演讲技巧。“这是高等文明对我们的召唤。”
“大家都是聪明人，应该明白这其中的逻辑。”他走到窗前，指着外面那繁华的都市。“林耀东，他在干什么？”
“他在搞太空电梯，搞月球基地，搞那些看起来很厉害的黑科技。”
“这看似是在强大我们，实则是在把地球推向深渊！”赵知行猛地转身，目光炯炯。“宇宙是有秩序的。”
“就像原始森林里，猴子不能拿着火把乱跑。”
“林耀东的行为，已经打破了宇宙的生态平衡，引来了高等文明的关注！”
“那个‘使者’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只要我们交出火种，只要我们停止这种危险的扩张。”
“我们就能获得和平，甚至……”赵知行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颤抖。“……永恒的生命。”
“这不叫投降。”
“这叫识时务。”
“这叫为了全人类的存续，做出的理智选择！”
“如果反抗，我们就是鸡蛋碰石头，全人类都会给林耀东的野心陪葬！”
“而如果合作……”
“我们就能带领人类，进化到下一个阶段！”
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逻辑“闭环”。在场的人纷纷点头。他们不觉得自己是汉奸，也不觉得自己是叛徒。在他们眼里，自己是“先知”，是“救世主”，是唯一清醒的人。
“赵教授说得对。”一个大腹便便的富豪擦了擦汗，眼神闪烁。“我不想死，我还没活够呢。”
“如果外星人真的能给永生，给他们当……当那个什么，哪怕是附庸，又有什么关系？”
“活着，才是一切。”
“再说了，林耀东那么霸道，早就该有人治治他了！”
贪生怕死被包装成了“理性生存”。卖国求荣被粉饰成了“曲线救世”。这就是“降临派”的逻辑。无耻却又无比现实。
“那就这么定了。”赵知行推了推眼镜，镜片后闪过一丝阴狠。“我们不能搞破坏，我们要用我们最擅长的武器——舆论。”
“我们要让民众相信，林耀东才是招来灾难的罪魁祸首。”
“我们要逼迫国家，逼迫全世界。”
“停止太空计划！”
“为了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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