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沼泽,一处由天然石洞改造、布满了层层隐匿与防护阵法的临时巢穴深处。
血光一闪,空间剧烈扭曲,一个狼狈不堪的暗红色身影踉跄着跌出虚空,重重摔在冰冷潮湿的岩石地面上。
正是施展了“血遁万里”秘术、强行从落魂坡战场与凶剑邪灵锁定下逃脱的南宫仇。
此刻的他,再无平日里的邪魅俊美与冷酷从容。原本整齐披散的长发凌乱纠缠,脸上毫无血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嘴角、胸前衣襟上尽是斑驳的暗红血渍——那是强行催动血遁、燃烧本命精元与魂魄之力留下的创伤。一身暗血长袍多处破碎,裸露出的皮肤上布满了被佛光灼伤、剑气割裂以及空间撕扯留下的狰狞伤口,深可见骨。
最触目惊心的是他的一双眼睛,那原本猩红如血、充满残忍与傲慢的眸子,此刻却布满了蛛网般的暗金色裂纹,仿佛即将破碎的琉璃,透露出极致的痛苦、虚弱,以及……一丝被强行压下的、对那凶剑邪灵的惊惧。
“噗!”他再次喷出一口夹杂着内脏碎块的淤血,气息瞬间萎靡了大半,勉强跌坐起来,颤抖着取出数枚散发着浓烈血腥气的丹药塞入口中,运功炼化。丹药入腹,化作道道热流修补着千疮百孔的身体与神魂,但他脸上并无半分轻松,反而因为神识内视的结果,变得更加阴沉可怖。
“至少损耗了四成精血,三魂七魄皆有损伤,没有十年苦修与海量血食补充,难以恢复巅峰……”南宫仇声音嘶哑,如同破旧风箱,“青玄老鬼……还有那鬼东西……本座定要将你们抽魂炼魄,永世折磨!”
落魂坡一战,他看似嚣张闯入,实则早有预案。他确实看穿了陷阱的大致布置,选择薄弱点突袭,意在破坏阵基,猎杀高阶修士作为血祭补充,同时吸引联盟主力,为自己潜入葬魔渊深处做最后准备争取时间。然而,他千算万算,没算到会突然杀出一柄恐怖的凶剑邪灵,而且那鬼东西竟然将他当成了首要目标!
那绝非此界应有之物!其剑意之纯粹古老,让他都感到发自灵魂的战栗。若非当机立断,不惜代价动用保命底牌血遁,恐怕真会陨落当场。
“那剑气与‘人怨’碎片同源……难道是上古血魔留下的另一后手?还是封印在葬魔渊的某种禁忌存在被意外引动了?”南宫仇猩红的眸子闪烁着惊疑不定的光芒。这次意外,彻底打乱了他的节奏。
他必须尽快恢复一些力量,然后……
突然,他盘坐的身躯猛地一僵!
紧接着,一股源自灵魂深处、与自身功法本源紧密相连的悸动与剧痛,如同最恶毒的诅咒,毫无征兆地爆发开来!
“呃啊——!!!”
南宫仇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嚎,双手猛地抱住头颅,身体蜷缩,剧烈地抽搐起来!他感觉自己的“道”仿佛被人生生挖去了一块!那是一种比肉身受损、神魂受创更加本质、更加痛苦的剥夺感!
“道果……我的道果!!!”
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裂纹的猩红眼眸中,迸发出难以置信、继而化为滔天狂怒的火焰!神识不顾伤势,疯狂地蔓延向葬魔渊深处,通过他留在培育之地、与血煞道果性命交修的本命印记进行感应。
传来的反馈,让他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随即被无穷无尽的暴戾与毁灭欲望所吞噬!
印记还在,但与道果的联系……断了!彻底断了!不是被屏蔽,不是被干扰,而是被某种霸道绝伦的力量,强行斩断、吞噬!
他“看”到了培育之地传来的模糊景象:九柱血晶大阵能量紊乱,血池翻腾,魔植狂舞,一枚道果消失无踪,另一枚道果自爆预警,池底古老意志被惊动苏醒……现场残留着极其隐晦、却让他感到莫名心悸的陌生气息,那气息仿佛能融入万物,又超脱于外,干净得……令人作呕!
“被偷了……本座苦心培育百年,屠戮万千生灵,耗费无数心血,只为在玄阴蚀月之夜,以三枚圆满道果冲击元婴后期乃至巅峰的根基……竟然被人偷了!就在本座被那鬼东西纠缠的短短时间内!”
“是谁?!是谁?!!”
南宫仇彻底疯狂了!他猛地站起身,周身尚未愈合的伤口再次崩裂,鲜血汩汩涌出,但他浑然不觉。狂暴的血煞魔气不受控制地外泄,将临时巢穴的岩壁冲击得布满裂痕,碎石簌簌落下。
极致的愤怒与怨恨,甚至暂时压过了对凶剑邪灵的恐惧,也盖过了身体的剧痛与虚弱。
他如同困兽般在巢穴内踱步,猩红的眸子闪烁着癫狂的光芒,脑海中飞速掠过一个个可能的目标。
青玄门?玉清宗?天剑阁?大衍皇朝?不,他们当时都被自己和那凶剑邪灵牵制在落魂坡,绝无可能分身潜入防守森严、且被自己布下多重禁制的葬魔渊核心!除非……他们早有预谋,派出了另一个精通隐匿和破禁的元婴老怪?
但现场残留的气息,虽然隐晦,却并无明显的门派功法特征,反而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
是那个神秘的天枢散人?还是丹尘子?亦或是其他隐藏在暗处、觊觎血魔传承的势力?
“不管你是谁……你都要死!本座要让你尝尽世间所有痛苦!抽出你的魂魄,点成魂灯,灼烧万年!”南宫仇咬牙切齿,每一个字都浸透着血海深仇。
但他毕竟是南宫仇,残忍嗜血,却也绝非无脑莽夫。狂怒之后,刻骨的冷静与算计重新占据上风,只是这冷静之下,是更加深邃的黑暗与毁灭欲望。
道果被窃一枚,剩余两枚,一枚自爆预警,引发深渊意志苏醒,另一枚恐怕也受到了影响,不再圆满。依靠道果圆满晋升的计划已然破产。
血遁重伤,实力大损,外有联盟虎视眈眈,内有凶剑邪灵威胁未明。
局势,恶劣到了极点。
“呵……呵呵……哈哈哈!”南宫仇忽然低笑起来,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癫狂,在空旷的巢穴内回荡,令人毛骨悚然。
“好!很好!你们夺我道基,阻我道途……那便怪不得本座行绝灭之事了!”
他眼中最后一丝人性般的色彩彻底褪去,只余下最纯粹的、属于魔的残忍与疯狂。
南宫仇盘膝坐下,不顾伤势,双手开始结出一个个古老、邪恶、仿佛蕴含着大不祥的手印。每结一印,他本就苍白的脸色就灰败一分,周身的气息却愈发凝实、邪异,仿佛在酝酿着什么。
同时,他取出数件贴身收藏的魔道异宝,包括那枚在落魂坡炸裂、助他血遁的黑色骨片残骸,一面刻画着万鬼哀嚎图案的破损魂幡,以及一只浸泡在血池中的干枯魔眼。
他以自身精血为引,在这些异宝上快速刻画着诡异的符文,口中念念有词,是一种极其拗口、仿佛来自九幽深处的古老魔语。
随着他的施法,临时巢穴外的黑风沼泽,天色似乎更加阴沉。无形的怨气、煞气,开始朝着这个方向缓缓汇聚,空气中弥漫起淡淡的血腥味。方圆百里内,一些低阶的魔物、阴魂,仿佛受到了无形的召唤,开始变得躁动不安,朝着巢穴方向匍匐、嘶嚎。
他在施展一种极其霸道的魔道秘术——【血咒追魂引】!此术以施术者本源精血和魂魄碎片为代价,结合目标残留气息(道果培育之地)与因果牵连(道果被夺之仇),进行超远距离、无视大部分禁制的追索与诅咒!一旦成功,不仅能大致定位窃贼方位,更能施加持续性的厄运、痛苦与衰弱诅咒,除非窃贼身死或实力远超施术者,否则极难摆脱!
这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禁术,施展后南宫仇的伤势将雪上加霜,甚至可能留下永久道伤。但此刻的他,已经被愤怒和毁灭欲支配,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找出并折磨那个窃贼!
“以我之血,燃我之魂,溯本追源,咒杀窃贼!”南宫仇猛地咬破舌尖,一口混合着本命精元的心头血喷在面前几件魔道异宝之上!
“嗡——!”
异宝齐齐震动,爆发出妖异的血光!血光汇聚,在他面前形成一团不断翻滚、扭曲的血色雾球。雾球之中,景象模糊变幻,试图映照出与葬魔渊核心残留气息因果最深之人的身影与方位。
南宫仇死死盯着血雾,裂纹遍布的猩红眼眸中充满了期待与恶毒。
然而,血雾翻滚了许久,景象始终模糊不清,时而显现一片混沌的灰暗,时而闪过几缕淡不可见的蓝光,更多时候则是一片空无,仿佛要追索的目标根本不存在于因果长河之中!
“怎么可能?!”南宫仇又惊又怒,再次喷出一口精血加持秘术。
血雾猛地一涨,终于,一幅极其黯淡、扭曲的画面隐约浮现:
那似乎是一个光线昏暗的沼泽林地,一个模糊的、笼罩在淡淡灰气中的盘坐身影,正在调息。身影的面容、气息完全无法分辨,唯有其怀中,隐约有一点暗红色的微光闪烁,那微光的气息……与他被盗的血煞道果同源!
画面一闪即逝,血雾剧烈波动,随即“噗”地一声,如同泡沫般炸裂消散!施法反噬袭来,南宫仇再次狂喷鲜血,气息萎靡到了极点,连坐姿都难以维持,几乎瘫倒在地。
秘术被一股神秘的力量严重干扰了!未能获得清晰定位,只捕捉到一个极其模糊的环境画面和道果气息的瞬间闪现。
“遁出因果……遮掩天机……还有水行护体之力……”南宫仇喘息着,眼中却燃烧起更加炽烈的疯狂与探究欲,“你不是普通的窃贼……你身上有秘密!很大的秘密!”
虽然未能精确定位,但至少确认了窃贼尚未远离黑风沼泽,且似乎也受了伤,正在某处隐秘地调息。而且,对方掌握着极高明的隐匿手段,甚至能干扰【血咒追魂引】这等禁术!
这反而激起了南宫仇更强的杀意与……贪婪。能从他南宫仇严密防护的禁地盗走道果,还能如此完美地隐匿自身,此人身上的秘密,或许比损失的道果价值更大!
“传令……”南宫仇声音嘶哑,对着空无一人的巢穴阴影说道。
几道模糊的血色身影悄然浮现,跪伏在地,正是侥幸从落魂坡跟随他血遁气息返回的几名血卫头领,个个带伤,气息不稳。
“不惜一切代价,搜寻黑风沼泽所有可能藏身的隐秘地点,尤其是沼泽林地、地下洞穴、空间紊乱区域……寻找一个受伤、精通隐匿、可能身怀异宝或特殊秘密的修士。重点排查……尸骨林到蚀骨泥潭之间的广袤区域。”南宫仇下达了命令,同时将那股模糊画面中感知到的、极其微弱的灰气与蓝光特征告知血卫。
“主人,那联盟和凶剑……”一名血卫头领迟疑道。
“联盟经此一役,也需修整,且被那凶剑牵制,短期内无力大举深入。”南宫仇冷冷道,“至于那凶剑邪灵……它似乎对精血与杀戮气息格外贪婪,且灵智似乎不高……”
他眼中闪过一丝恶毒而疯狂的光芒。
“将我们之前抓获的、关押在‘血窖’里的那些‘祭品’,挑选一半,投放到落魂坡与蚀骨泥潭之间的区域……记得,要‘不小心’留下些指向‘诛魔盟’探查小队,或者……那个神秘‘丹尘子’的痕迹。”
祸水东引,驱虎吞狼!既然那凶剑邪灵敌我不分,只知吞噬,那便给它找点别的“食物”,顺便给敌人制造点麻烦!
“其余人等,随本座……去‘唤醒’一些真正沉睡的老朋友。”南宫仇缓缓站起,尽管身体摇摇欲坠,但那股决绝的毁灭气息却愈发浓烈,“既然道果已失,玄阴蚀月之机不可浪费……那便以整个葬魔渊为祭坛,以尔等性命为柴薪,助本座……强行冲击‘血魔真身’!”
他要去动葬魔渊下,那些连他都一直忌惮、不敢轻易触碰的,属于上古血魔的真正禁忌后手!哪怕代价是九死一生,哪怕可能释放出无法控制的恐怖,他也要获得力量,复仇,并将一切拖入毁灭的深渊!
随着南宫仇疯狂的命令下达,残余的血煞宗势力如同垂死挣扎的毒蛇,再次蠕动起来,带着更加隐蔽、也更加恶毒的意图,潜入了黑风沼泽的迷雾之中。
而南宫仇本人,则在几名最忠心(或最无法反抗)的血卫头领护送下,拖着重伤之躯,朝着葬魔渊更深处、那连血煞都几乎凝固的绝险之地行去。他的背影决绝而癫狂,仿佛走向的不是力量,而是永恒的黑暗。
一场比落魂坡更加惨烈、影响更加深远的巨大风暴,正在南宫仇歇斯底里的疯狂中,悄然酝酿。他的目标,已不再仅仅是复仇,而是拉着所有他憎恨的、觊觎的、阻碍他的一切……共赴黄泉。
黑风沼泽边缘,那片林风暂时藏身的沼泽林地。
他刚刚压制下伤势,正准备转移,远处天际,忽然传来一阵凄厉的、仿佛无数生灵临死前哀嚎汇聚而成的尖啸!那啸声充满了痛苦、绝望,以及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诡异欢愉!
林风猛地抬头,只见东南方向(大致是落魂坡与蚀骨泥潭之间),一道粗大无比、完全由精血魂魄凝聚而成的暗红色光柱,冲天而起!光柱之中,无数扭曲的人脸挣扎嘶吼,散发出浓郁到极致的生命精华与怨念!
紧接着,一道熟悉的、充满贪婪与毁灭欲望的暗红色剑气,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自另一个方向(万魂哭?)破空而至,毫不犹豫地一头扎进了那暗红光柱之中!
隐约的、令人牙酸的吞噬与咀嚼声,仿佛响彻在灵魂深处。
是那凶剑邪灵!它在吞噬南宫仇“投喂”的“祭品”!
林风瞳孔骤缩,立刻明白了南宫仇的打算——祸水东引,壮大邪灵,制造混乱!
然而,更让他心头发沉的是,在刚才那暗红光柱冲天的瞬间,他怀中被层层封印、已然平静下来的血煞道果残余本源,竟也极其轻微地波动了一下,仿佛与那光柱,或者说与光柱来源的“血祭”仪式,产生了某种遥远的共鸣!
几乎同时,他感到一股微弱却极其恶毒阴冷、仿佛附骨之疽的诅咒之力,似乎循着这道果本源的瞬间波动,跨越虚空,隐隐缠绕而来!虽然立刻就被【遁世】之力隔绝、消磨,但那如毒蛇般的感觉,却让他脊背生寒。
“南宫仇的诅咒……还是被感应到了一丝!”林风眼神冰冷,“此地绝不能留了!”
他毫不犹豫,立刻起身,就要朝着与光柱和剑气相反的西北方向遁走。
然而,就在他转身的刹那,眼角余光瞥见,百丈外那棵枯树下,那个原本蜷缩啜泣的瘦小女子,此刻正睁大了那双清澈却惊恐的眼睛,死死地望着东南方那吞噬血魂的恐怖景象,娇小的身躯抖如筛糠。
而当林风目光扫过她时,她仿佛受惊的小鹿,猛地抱起怀中那破布包裹的条状物,连滚带爬地朝着与林风打算离开的、截然相反的西南方向——那片更深入沼泽、更加黑暗未知的区域,跌跌撞撞地逃去!
林风脚步一顿。
这女子出现得蹊跷,怀中之物更是隐隐透着不凡。她逃向的方向……似乎是传闻中,比万魂哭和葬魔渊更加神秘、连南宫仇都未必敢轻易涉足的沼泽最核心——被称为“绝灵死域”的方向?
是巧合,还是……她的出现,本身也是这盘混乱棋局中,一枚未被察觉的棋子?
林风目光闪烁,仅仅迟疑了一瞬。
稳健第一。
他不再理会那女子,身形化作一道淡不可察的灰影,悄无声息地融入了西北方向的瘴气与林木阴影之中,迅速远去。
然而,在他离开后不久,那女子逃亡方向的密林深处,一阵极其轻微、仿佛风吹过空洞的呜咽声,缓缓响起,带着一种古老而漠然的韵律,若有若无地,朝着女子消失的方向“飘”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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