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哥，周姐，”江宅立刻部署，“丽莎、神父、都督，交给你们和艾玛小姐看守。”他看向那位被救下的女巫艾玛，对方虽然虚弱，但眼神坚定地点了点头，表示愿意帮忙以报救命之恩。
“我和悦悦、杰克，去‘拜访’一下这位伯爵阁下和他的朋友们。”江宅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肃杀，“为我们远航的船票…以及丽莎的嫁妆…筹点款。”
穿过广场时，粘稠的寒意爬上四人脊背。
三条野狗正争夺一具胸腔洞开的尸体，泛黄的肋骨如琴弦般颤动，肋间卡着的球茎渗出脓液——某个投机客昨夜醉醺醺扔出的“打赏”，此刻成了死者最后的陪葬品。
“买张期货吧老爷！”枯爪般的小手攥着皱纸片捅到林悦眼前，纸上是稚嫩笔迹描摹的郁金香图案，“‘水鬼新娘’期货...换一口热汤...”孩童脖颈溃烂的冻疮在寒风中绽开血口。
金羊毛钟楼，顶层 - 投机者俱乐部。
推开沉重的包铜橡木门，一股混合着雪茄烟雾、昂贵香水、陈年皮革以及…一种名为“狂热”的气息扑面而来。这里与楼下阿姆斯特丹的喧嚣截然不同，是另一个浮华而病态的世界。
巨大的水晶吊灯折射着金色的光晕，厚重的波斯地毯吸尽了脚步声。墙壁上挂着描绘新大陆富饶景象的巨幅油画。空气中弥漫着低沉的、带着神经质亢奋的交谈声和金币、票据摩擦的沙沙声。穿着考究丝绒外套、戴着夸张蕾丝领巾的男人们，以及少数几位同样衣着华丽、眼神锐利的女士，围聚在一张张铺着墨绿丝绒的长桌旁，他们的目光如同鹰隼，死死盯着桌上唯一的主角——郁金香球茎。
不是盛开的鲜花，而是一颗颗沾着泥土、其貌不扬的球茎！此刻，它们被盛放在铺着天鹅绒的银盘里，如同稀世珍宝。
“我出三千盾！买下这颗‘永远的奥古斯都’！”
“三千五！”
“四千！外加我在鹿特丹的仓库抵押！”
“五千！现金！立刻交割！”
疯狂的竞价声此起彼伏，一张张被欲望烧红的脸在金色光晕下扭曲变形。一个干瘦的商人，用颤抖的手捧着一颗品相并不出众的杂色球茎，声嘶力竭地宣称这是最新的“海洋奇迹”变种，能开出“深蓝与黄金交织的梦幻之花”！他的周围瞬间被挥舞着票据的人群淹没。
江宅、林悦和杰克换上侍者服，脸上涂抹了油彩稍作遮掩，如同三滴融入沸腾油锅的冷水，悄无声息地混了进来。
林悦被眼前的景象深深震撼。她看着那些平日里道貌岸然的绅士贵妇，此刻为了几颗植物的根茎，如同赌徒般倾尽家财，眼中闪烁着贪婪、恐惧和不顾一切的疯狂。她下意识地抓紧了怀里的《圣经》，低声对江宅说：“他们…在崇拜虚无…这比偶像崇拜更可怕…”
江宅的目光如同手术刀，冷静地剖析着这场疯狂的盛宴。“这不是崇拜，悦悦，”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这是…集体癔症。一种名为‘贪婪’的瘟疫。它让最精明的头脑也失去了对价值的判断，将泥土捧成黄金，将未来抵押给一个…随时会破裂的泡沫。”他看着一个银行家将整袋金币砸在桌上，换来一张写着某个球茎编号和天价金额的纸片，眼神中没有任何温度。“正好，方便我们…提取‘诊金’。”
杰克的目光则如同最精准的探针，瞬间锁定了人群的中心——范·德·维尔伯爵。那是一个保养得宜、头发银白、穿着深紫色天鹅绒外套的中年男人，低调却极尽奢华。他并未参与疯狂的竞价，只是端着一杯琥珀色的白兰地，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如蝼蚁般忙碌的城市，嘴角挂着一丝掌控一切的、淡漠的微笑。仿佛眼前这场席卷了整个国家的金钱风暴，不过是他指尖拨弄的一场游戏。
“是他。”杰克的声音如同耳语，猩红的瞳孔缩成针尖大小。伯爵身边站着四名身材魁梧、眼神锐利、手按在腰间佩剑上的护卫。
时机稍纵即逝。就在新一轮竞价达到高潮，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那颗被炒到六千盾的“海洋奇迹”吸引的瞬间！
江宅动了！
他如同融入阴影的猎豹，速度快到极致！剑鞘带着凌厉的破风声，精准无比地敲在四名护卫的后颈！四人连哼都没哼一声，软软倒地。
与此同时，杰克动了！他猛地掀开一直提在手里的破旧颜料箱！哗啦——！里面根本不是颜料，而是早已准备好的、几个巨大的、浸透了某种粘稠油脂的亚麻布袋！
“诸位！”杰克的声音如同惊雷，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喧嚣！他猩红的眼瞳扫过全场，带着一种毁灭性的癫狂和嘲弄，“你们的‘黄金梦’…该醒了！”
话音未落，他双手抓住布袋，用尽全身力气猛地一扬！
漫天金粉！
不，不是金粉！是无数张印着郁金香球茎编号和天价金额的交易凭证！如同金色的雪片，纷纷扬扬，洒落在那些呆滞的、尚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富豪权贵头上、身上！
“啊！我的票据！”
“不！我的‘总督’！”
“混蛋！你干了什么！”
短暂的死寂后，是更加疯狂的尖叫和怒吼！人群瞬间炸开了锅！有人不顾一切地扑向空中飘落的票据，有人愤怒地冲向杰克，有人则茫然地看着手中瞬间变得一文不值的“财富证明”，发出崩溃的哭嚎。整个俱乐部陷入了极致的混乱！
就在这片混乱的金色“雪幕”之中，江宅如同鬼魅般出现在范·德·维尔伯爵面前。伯爵脸上的淡漠微笑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惊怒和一丝隐藏的恐惧。
“伯爵阁下，”江宅的声音冰冷如刀，长剑终于出鞘，剑尖带着一点寒星，精准地抵在伯爵的咽喉，“我们代表…被你们吸干骨髓的贫民窟，来取点利息。请把俱乐部金库的钥匙，以及您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交出来。”
伯爵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他看着眼前这个年轻贵族眼中毫无感情的冰蓝，又瞥向那个制造了漫天票据雪、如同地狱使者般的疯子画家，以及那个手持《圣经》、眼神悲悯却沉默的修女，他知道任何抵抗都是徒劳。颤抖的手，解下了腰间一串沉甸甸的黄铜钥匙，又从怀里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丝绒钱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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