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的靴底碾碎冰碴，脆响在狭窄的冰洞里撞出层层回声。风裹着腐臭从深处涌来，像浸了尸水的棉絮，往人嗓子眼里钻。他攥紧焚天剑，剑身上破界铭文泛着淡金——这是雪无情残魂消散前，用最后一丝执念注入的净魂纹，能镇住幽冥气息的侵蚀。冰壁上凝结的冰珠簌簌坠落，每一滴都带着刺骨的寒意，打在楚天肩甲上发出清脆的声。
楚天，前面……有光。花梦瑶的声音从身后飘过来，带着明显的颤音。她扶着冰壁勉强站立，轮回镜悬在掌心，淡蓝色光晕在黑暗中摇曳，映得她苍白的脸忽明忽暗。额间贴的冰蚕丝帕早已被黑纹浸透，那道诅咒正顺着太阳穴往颧骨缓慢爬行，像一条冻僵的青虫在皮肤下游走。
楚天回头，见她睫毛上凝着细小的冰珠，脸色白得像雪国初春的冰面。别怕，我在。他走过去，掌心裹住她冻僵的手，将自己的灵力缓缓渡过去。花梦瑶轻轻摇头，指尖反而扣住他的手腕：你留着力气，前面的人……不好对付。
话音未落，拐角处突然涌出一群黑影。
腐魂卫。
幽冥教最下等的教众，皮肤烂得像泡发的树皮，层层叠叠的腐肉下隐约可见白骨。他们的眼睛是两个渗着绿液的窟窿，里面蠕动着细小的蛆虫。十几个腐魂卫呈扇形散开，手中长矛戳在地上，绿液腐蚀出滋滋作响的坑洞，空气中弥漫着腐肉烧焦的腥臭味。为首的那个咧嘴笑，牙缝里塞着碎肉：楚天，大长老等你来当晚餐呢。
楚天把花梦瑶往冰壁推了推，焚天剑挥出一道金芒。嗤——腐魂卫的长矛刺过来，绿液溅在剑身上，烧得剑鞘发烫。他眉峰一拧，破界血脉在体内奔涌，金芒裹住剑刃，把绿液烧成青烟——这是雪无情生前教他的以污破污，用幽冥本源克制幽冥劲。
左边！花梦瑶喊道，轮回镜的光扫向左侧。
一个腐魂卫绕到左侧，长矛直刺楚天腰眼。他旋身避开，剑刃划开对方胸口，绿液喷在雪地上，瞬间冻成冰碴。楚天反手刺进腐魂卫心脏，破界之力涌入，那具烂躯体突然僵住，接着咔嚓咔嚓碎成漫天冰渣，像一尊被打碎的陶俑。
这些人……被种了。花梦瑶用轮回镜照向地上的碎渣，蓝光里浮着幽冥符——和大长老分身骨杖上的一模一样，大长老用魂蛊操控他们，就算死了，魂魄也会变成他的傀儡。
楚天擦了擦脸上的绿液，指尖不经意间沾到一点黑血——是花梦瑶刚才咳出来的。他脸色骤变：你的诅咒……
没事。花梦瑶笑了笑，轮回镜的光扫过自己额头，月天姬的冰蚕丝帕能压着，等拿到幽冥令牌，就能彻底解了。
前面的通道里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像磨盘压在雪地上，每一步都能震得冰壁簌簌掉渣。一个身高两丈的巨汉走出来，黑甲上沾着暗褐色血渍，巨斧扛在肩上，幽冥火在斧刃上跳动，把空气烧得扭曲变形。他头盔下的眼睛是血红色的，像两团烧着的煤球：楚天，我是腐魂营统领，大长老说，要你死得痛快些。
楚天的瞳孔骤缩。
腐魂营统领——幽冥教中层战力，实力堪比太玄门长老。那柄巨斧上缠绕的幽冥火，温度高达数千度，能烧穿筑基期修士的灵力防御。就算是他，也得费一番手脚。
梦瑶，退到冰壁后面。他推了推花梦瑶，焚天剑凝聚起全部破界之力，金芒暴涨得几乎要刺破黑暗。
不用！花梦瑶抓住他的胳膊，轮回镜射出一道月华，精准冻住腐魂统领的巨斧斧刃，我能帮你！
腐魂统领怒吼，巨斧带着撕裂空气的呼啸劈下来。轰——月华和金芒撞在一起，爆发出震耳欲聋的爆炸，冰屑和幽冥火屑四溅，打在脸上生疼。楚天趁机欺身而上，剑刃刺向对方胸口——破界之力刚触到对方的幽冥罡气，就像扎进了棉花里，根本递不进去。
没用的！腐魂统领挥斧横扫，楚天狼狈地跳起来踩在冰壁上，剑刃劈向他的脖子。巨斧擦着他的腰砍在冰地上，裂出半人宽的缝隙，冰水混着幽冥火涌出，瞬间冻结成诡异的冰火混合物。楚天落地时踉跄了一下，花梦瑶赶紧扶住他，指尖的灵力如涓涓细流渡过来，缓解了他的震伤。
你疯了！他低声喝道，万一伤到怎么办？
你才疯了！花梦瑶急得眼眶发红，我若是不帮你，你会死得更惨！
腐魂统领趁两人说话的空隙，从怀中掏出一枚骨符抛出。符纸在空中炸开，绿色的雾气如潮水般涌出来，带着蚀骨的腥气。楚天拉着花梦瑶往后急退，焚天剑挥出一道金墙，把雾气挡在外面。雾气撞在金墙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金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
小心！花梦瑶惊呼。
雾气里伸出无数枯瘦的手爪，青灰色的指甲足有三寸长，抓向楚天的脚踝。他提剑乱砍，剑光闪烁间斩断腐爪，却有更多腐爪从雾气中涌出，像一群饿了很久的毒蛇。腐魂统领大笑，声音如破锣：腐魂沼的怨魂，沾到一点，你的魂魄就会被啃得干干净净！
楚天咬着牙，掌心净化之力涌出，化作一圈刺眼的白光，把涌来的腐爪烧得干干净净。他望着腐魂统领，眼中燃起熊熊怒火：今天要么你死，要么我活！
腐魂统领也笑了，巨斧往地上一跺，地面剧烈震动，无数腐魂卫从地底爬出来，密密麻麻挤满了通道。他们手中的长矛泛着绿液，形成一片死亡森林。楚天头皮发麻——这是要围杀他们！
梦瑶，用轮回镜照他们的眼睛！他高声喊道。
花梦瑶会意，轮回镜的光束如利剑般扫过腐魂卫的眼睛。那些浑浊腐烂的眼球突然爆出绿血，疼得腐魂卫们满地打滚，互相踩踏。楚天趁机挥剑，焚天剑的金芒如收割机般割过腐魂卫的脖子，绿液喷溅得到处都是，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腐臭。
腐魂统领见势不妙，转身要逃。楚天岂能放他走？焚天剑化作流光掷出，剑刃精准刺穿他的后背，带着破界之力，将他的魂魄绞成碎片。腐魂统领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激起漫天冰尘。
大长老……不会……放过你……腐魂统领最后的嘶吼从剑刃里传出来，越来越弱。
楚天拔出剑，剑身上的血顺着剑刃滴在冰地上，冻成串串小红珠。他转身扶住花梦瑶，她的脸白得像纸，额间的黑纹已经蔓延到了颧骨，黑血顺着脸颊往下流，滴在她的白衣上，像朵绽放的血花。
没事吧？他声音发抖，伸手擦掉她脸上的血。
花梦瑶勉强笑了笑，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背：我没事……就是有点累……
楚天把她轻轻抱起来，靠在冰壁上。她的头靠在他怀里，呼吸越来越轻，像一片飘落的雪花：楚天……我好像……看到雪无情了……他说……要我替他看春天的桃花……
别说了。楚天喉咙发紧，把下巴抵在她头顶，你不会有事的，我带你出去，去看桃花，看遍天下所有的桃花。
花梦瑶没有回应，呼吸渐渐平稳下来，似乎睡着了。楚天望着她苍白的脸，心里像塞了块冰——他发过誓要保护她，可现在，他连她的诅咒都解不了。
前面的黑暗里，传来脚步声。
这次的脚步声不同寻常，每一步都带着沉闷的轰响，像座山在移动。冰壁在震动，头顶的冰锥簌簌坠落。楚天的心跳越来越快，握着焚天剑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楚天……花梦瑶的声音从他怀里传出来，很轻，我好像……听到他的声音了……
楚天握紧焚天剑，剑身上的净魂纹亮起柔和的金光。他望着黑暗的通道深处，轻声道：来了。
黑暗里，传来一个沙哑的笑声，像乌鸦在啄食腐肉：楚天，你终于来了。我等你，等了整整三年。
楚天的瞳孔骤缩。
这个声音——是幽冥大长老！
他往前迈了一步，焚天剑发出低沉的嗡鸣，像在回应什么远古的召唤。黑暗中，一双发红的眼睛亮起来，像两团燃烧的鬼火，照亮了前方的冰壁。冰壁上刻着密密麻麻的幽冥符，组成一个巨大的阵图——正是锁魂阵，专门用来困住强者的灵力。
欢迎来到我的地狱。幽冥大长老的声音从黑暗里飘出来，带着说不出的阴森，今天，我要把你，还有你的小情人，都变成我的养料。
楚天的热血猛地上涌。他把花梦瑶小心地放在冰壁上，转身望着黑暗：就怕你没这个本事。
哈哈哈……幽冥大长老大笑，笑声震得冰壁簌簌掉渣，楚天，你以为杀了我几个分身，就能赢我？你知道我在源界准备了什么吗？你知道玄黄给了我多少力量吗？
他从黑暗里缓缓走出。
穿着一件绣满扭曲幽冥文的黑袍，袍角拖在地上，沾着暗褐色的污渍。脸上爬满深深的皱纹，像晒干的橘子皮，眼睛里闪着贪婪而疯狂的光。手里握着一根狰狞的骨杖，杖头挂着雪无情的半块银甲，还滴着令人作呕的绿液。
雪无情……楚天盯着骨杖上的银甲，声音忍不住发抖。
没错。幽冥大长老用枯瘦的手指摩挲着银甲，狞笑道，他的残魂，现在就在我手里。等下，我要让他看着你死，看着他的小情人被我一点点吞噬，魂飞魄散。
楚天的拳头攥得发白，指甲深深陷进掌心。他望着幽冥大长老，心中翻腾着滔天怒火：你敢动他一根头发，我扒了你的皮！
哈哈哈……幽冥大长老笑得更欢，声音如同夜枭，楚天，你以为你有资格和我谈条件？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灵力耗尽，爱人重伤，连站都站不稳，还敢在这里大言不惭？
他缓缓举起骨杖，指向楚天：今天，我要让你尝尝，什么是真正的生不如死。
骨杖挥下，一道炽热的幽冥火射过来。楚天侧身敏捷避开，焚天剑挥出一道金芒，将幽冥火打散成点点火星。幽冥大长老冷笑一声，再次挥杖，这次是无数道幽冥火，如暴雨般射过来。
楚天拉着花梦瑶躲在冰壁后面，幽冥火击中冰壁，炸出一个个冒着青烟的坑洞。花梦瑶的诅咒再次发作，疼得她皱紧眉头，冷汗直流。楚天赶紧盘膝坐下，双掌抵在她的后背，净化之力源源不断地输入她体内，缓解她的痛苦。
楚天……我们跑吧……花梦瑶抓住他的手，声音里带着哭腔，我们跑得远远的，再也不回来了……
不行。楚天摇头，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跑了，他们会追到天涯海角。今天，我要么杀了他，要么被他杀。没有第三种选择。
他站起身，望向幽冥大长老，眼中燃起决绝的火焰：大长老，出来吧，我跟你单挑！
幽冥大长老发出刺耳的大笑：单挑？你也配？
他从怀里掏出一颗黑色的珠子，屈指捏碎。珠子里冒出浓稠的黑色雾气，迅速凝聚成一个身高三丈的幽冥鬼，青面獠牙，张开血盆大口，朝他们扑过来。
楚天把花梦瑶推向安全区域，焚天剑带着破界之力刺进鬼的核心。剑锋触及鬼体的瞬间，一股阴冷的力量顺着剑身传来，楚天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但他没有退缩，净化之力疯狂涌入剑身，将鬼体从核心开始融化，发出凄厉的尖叫。
幽冥大长老皱起眉头：居然能伤到我的幽冥鬼？有点意思……
不止如此。楚天抹去嘴角的血，掌心泛起净化的白光，将周围的幽冥气息一扫而空，我能净化你的所有邪术。
幽冥大长老的脸色终于变了。他没想到，楚天的净化之力已经强到了这种地步。他举起骨杖，口中念动晦涩的咒语，脚下浮现出复杂的阵纹——锁魂阵，启动了。
冰壁上的符文逐一亮起，暗红色的光芒交织成网，楚天的灵力开始不受控制地流失，像被无数看不见的手吸走了。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握剑的手开始发抖。
这是锁魂阵！花梦瑶焦急地喊，会吸走你的灵力！
楚天咬紧牙关，运转破界血脉，强行将流失的灵力抢回一部分。他望着幽冥大长老，眼中满是嘲讽：你以为这样就能困住我？
再加上这个！幽冥大长老怒吼一声，抛出雪无情的银甲。银甲在空中急速旋转，化作数十把锋利的小剑，带着幽冥咒印，如暴雨般刺向楚天。
楚天挥剑格挡，小剑刺在剑身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剑刃上出现细小的缺口。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手臂在发抖，灵力在快速消耗。每一剑都像在和千斤重物角力，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楚天……花梦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决然，用我的血。
不等楚天反应，她已经咬破指尖，鲜红的血液滴在焚天剑上。剑身上的净魂纹瞬间亮起刺眼的金光，金芒暴涨，形成一道屏障，将所有飞来的小剑都烧成了灰烬。
你疯了！楚天厉声喝道，你的血会让诅咒更严重！
我不怕。花梦瑶笑了，笑容凄美而坚定，只要能帮你，我什么都愿意。
楚天的眼眶红了。他望着花梦瑶，看着她苍白如纸的脸，看着她眼中不舍却坚定的光芒，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触动。他慢慢走过去，握住她冰冷的手，将她的血抹在自己的额头上：好，我们一起，杀了他。
花梦瑶点点头，双手结印，轮回镜的光芒与焚天剑的金芒融合在一起，形成一道毁天灭地的巨大光束，如银河倒悬，射向幽冥大长老。
幽冥大长老躲避不及，被光束正面击中，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撞在冰壁上。他的黑袍被烧出个大洞，露出里面绣着的幽冥文刺青，嘴角溢出黑色的血液。
你们……居然能联合力量……他瞪着血红的眼睛，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恐惧。
因为……我们爱你。花梦瑶的声音轻柔却坚定，也因为你，该死。
楚天和花梦瑶的力量完美融合，形成一股磅礴的灵力风暴，压得幽冥大长老喘不过气来。他望着眼前这对生死与共的恋人，终于意识到——自己小看他们了，小看得太离谱。
楚天……算你狠……他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转身就要逃跑。
楚天哪里能放他走？焚天剑化作流光掷出，剑刃精准刺穿他的后背，带着破界之力，将他的魂魄搅得粉碎。
幽冥大长老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眼睛里的贪婪和不甘渐渐熄灭。楚天走过去，捡起他手里的骨杖，骨杖上的雪无情银甲一声掉落在地，滚到楚天脚边。
他弯腰拾起银甲，轻轻擦拭上面的污渍。雪无情的面容在记忆中浮现——那个总是默默守护，那个在雪崩中为他挡下致命一击，那个说自己要替他看春天桃花的兄弟。
对不起，我来晚了。楚天轻声说，声音哽咽。
花梦瑶走过来，从背后轻轻抱住他的胳膊：我们回去吧……去看桃花……
楚天点点头，扶着她慢慢往冰洞外走。外面的雪还在下，却似乎比来时温暖了一些。他抬头望着天上的月亮，心里默默想着——等解决了所有事情，一定要带花梦瑶去看南域的桃花，看雪国的春天，看所有他们曾经错过和向往的风景。
冰洞外，月天姬静静站在雪地里，望着他们的背影。她手中的玉牌亮起幽光，传来玄黄冰冷的声音：游戏……该结束了。
月天姬望着冰洞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复杂的笑容：是啊……该结束了。
一场血战，终有尽头。但有些故事，才刚刚开始。楚天握紧了手中的雪无情银甲，也握紧了花梦瑶的手。无论前方还有什么在等待，他们都会一起面对。因为他们知道，最珍贵的不是长生，而是身边这个人，是这份生死与共的情意。
雪还在下，覆盖了来时的脚印，也埋葬了所有的恩怨情仇。在这个冰封的世界里，唯有一点温暖在延续——那是爱的力量，足以融化一切坚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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