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洞内，黑暗浓稠得几乎化不开，空气污浊，弥漫着刺鼻的硫磺味和霉味。众人挤在狭窄的入口处，屏住呼吸，听着外面追兵嘈杂的脚步声和呵斥声由近及远，渐渐向山上扩散。
“暂时……安全了。”赵乾松了口气，靠在冰冷的石壁上，左臂的伤口因剧烈奔跑而再次崩裂，鲜血浸湿了临时包扎的布条。
昭阳借着洞口缝隙透入的微弱天光，检查了一下众人的情况。除了赵乾，还有三名亲兵带伤，瑞王因失血和惊吓再次昏死过去，柳相则依旧昏迷不醒，气息微弱。
“必须尽快处理伤口，并弄清这个矿洞的情况。”昭阳沉声道，她撕下内衬衣角，为赵乾重新包扎。
一名亲兵摸索着点燃了随身携带的火折子，微弱的火光照亮了方圆数尺。洞壁粗糙，布满凿痕，地上散落着废弃的矿石和朽烂的木架，显然已废弃多年。洞道向深处延伸，漆黑一片，不知通向何方。
“将军，这洞……能通到哪里？”一名亲兵忐忑地问。
赵乾摇头：“黑风山脉矿洞错综复杂，很多早已废弃，地图也早已失传。我们只能碰运气了。”
昭阳站起身，目光坚定：“待外面搜山的动静再远些，我们便往里走。留在这里，迟早会被发现。”
众人点头，默默休息，积蓄体力。洞内只剩下沉重的呼吸声和火折子燃烧的噼啪声。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外面的喧哗声似乎彻底远去，只剩下风雪的呼啸。昭阳决定出发。
“我走前面探路。”赵乾挣扎着要起身。
“赵将军有伤在身，还是我来。”昭阳不容置疑地按住他，接过火折子，“你们照顾好俘虏，跟上。”
她深吸一口气，迈步向矿洞深处走去。黑暗如同巨兽的口，吞噬着微弱的光线。脚下碎石嶙峋，不时有水滴从头顶落下，发出空洞的回响。空气中那股硫磺味越来越浓，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腥气？
昭阳心中警惕，握紧了袖中匕首。裴袁清不在身边，她必须独自面对一切未知的危险。
洞道并非笔直，而是七拐八绕，时而狭窄仅容一人通过，时而豁然开朗出现巨大的空洞。沿途可以看到一些坍塌的坑道和锈蚀的采矿工具，显示着昔日的繁忙与如今的死寂。
走了不知多久，火折子的光芒开始变得暗淡。昭阳心中焦急，若火源耗尽，他们将彻底迷失在这黑暗迷宫之中。
就在这时，前方隐约传来潺潺的流水声！
有水源！昭阳精神一振，加快脚步。拐过一个弯，眼前出现一条地下暗河！河水漆黑，在火光照耀下泛着幽光，不知深浅，水流湍急。河对面，似乎有另一个洞口。
“有河！可能有出路！”昭阳回头低呼。
众人闻言，皆是振奋。赵乾指挥亲兵砍下洞中朽木，勉强扎成一个小木筏。
“殿下，您和俘虏先过河探路，末将断后。”赵乾安排道。
昭阳点头，与一名亲兵押着瑞王和柳相，登上简陋的木筏，用木棍撑着，小心翼翼地向对岸划去。河水冰冷刺骨，木筏摇晃不定，令人心惊胆战。
好不容易抵达对岸，昭阳刚踏上实地，异变陡生！
被亲兵拖着的柳相，突然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竟然醒了过来！他睁开浑浊的眼睛，茫然地看了看四周，最终聚焦在昭阳身上。
“是……是你……”柳相的声音嘶哑如破锣，带着刻骨的恨意与……一丝诡异的解脱？
昭阳心中一凛，匕首瞬间抵住他的咽喉：“柳元止！死到临头，还有什么遗言？”
柳相却并未挣扎，反而咧开嘴，露出一个惨淡而诡异的笑容：“呵……呵呵……昭阳公主……你……你以为你赢了吗？”
“什么意思？”昭阳冷声问道。
“陛下……中的是‘彼岸迷心散’……”柳相断断续续地说道，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此毒……无药可解……哈哈……是‘娘娘’亲手配制的……娘娘……她恨……恨透了你们宇文家……恨透了北国……”
娘娘！又是那个神秘的“娘娘”！昭阳心中巨震，急声追问：“娘娘是谁？！她为何恨我宇文家？”
柳相剧烈咳嗽起来，吐出几口黑血，气息更加微弱：“娘娘……她是……是……呃……”他仿佛想说什么，却突然瞪大了眼睛，脸上露出极度恐惧的神色，死死盯着昭阳身后的黑暗，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
“她……她来了……不……不要……”柳相发出最后的、充满绝望的哀嚎，随即头一歪，彻底断了气！至死，他眼中都残留着那无法言说的恐惧！
昭阳猛地回头，望向身后的黑暗，却什么也没看到。只有冰冷的河水声和空洞的风声。
柳相死了。在即将说出最关键秘密的瞬间，死了！是巧合？还是……灭口？！
一股寒意从昭阳脊椎升起！那个“娘娘”，难道无处不在？！甚至能在这深山洞穴中杀人于无形？！
“殿下，怎么了？”对岸的赵乾见情况有异，急忙问道。
昭阳强压下心中的惊骇，摇了摇头：“柳相死了。”
她检查了一下柳相的尸体，除了断腕，并无其他明显伤痕，死因蹊跷。她在他怀中摸索，只找到一些金银和一枚刻着诡异符文的黑色令牌，并无解药配方。
唯一的线索，又断了！而且，“娘娘”的阴影，变得更加庞大和恐怖！
“殿下，先过来再说！”赵乾催促道。
昭阳定了定神，与亲兵将柳相的尸体拖到一边，然后协助赵乾等人陆续过河。
所有人都过来后，火折子终于熄灭了。众人陷入彻底的黑暗之中，只能凭借听觉和触觉摸索前进。
绝望的气氛开始蔓延。没有光，没有食物，没有明确的方向，身后还有不知何时会出现的追兵……
“不能放弃！”昭阳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清晰而坚定，“顺着水流方向走！地下河终有出口！”
她率先迈开脚步，沿着河岸，深一脚浅一脚地向黑暗中走去。众人被她的勇气感染，默默跟上。
黑暗中不知走了多久，就在体力即将耗尽之际，前方突然出现了一丝微弱的光亮！
“光！有光！”亲兵惊喜地叫道。
众人精神大振，奋力向前冲去。光亮越来越大，最终，他们冲出了洞口！
刺眼的阳光让久居黑暗的他们瞬间失明。好一会儿，才适应过来。
眼前是一片陌生的山谷，群山环抱，积雪皑皑，并非黑风山主脉。地下河从这里涌出，形成一条小溪，流向远方。
他们……竟然穿过了黑风山，来到了山的另一侧！
“这里是……北疆地界了！”赵乾辨认了一下方向，激动地说道。
北疆！他们真的逃出来了！
劫后余生的喜悦涌上心头，但昭阳却高兴不起来。柳相临死前的话和那诡异的死亡，如同阴云笼罩在她心头。
父皇中的是无人可解的“彼岸迷心散”……下毒者是那个神秘的“娘娘”……她恨宇文家，恨北国……
这个“娘娘”，究竟是谁？她与南靖的“血饕餮圣教”又有什么关系？
昭阳望着北方茫茫的雪原，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沉重。
北疆只是起点，真正的征程，现在才刚刚开始。而他们要面对的敌人，远比瑞王和柳相更加可怕和……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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