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袁清离去后，听雪轩重归死寂，唯有昭阳的心潮起伏不定。她将玄甲令贴身藏好，又将写给陈院判的密信小心处理，天边已泛起鱼肚白。她知道，平静即将被打破。
果然，日上三竿时，听雪轩外便传来了喧哗声。一名身着绛紫色亲王常服、面容儒雅却眼神锐利的中年男子，在一众太监宫女的簇拥下，缓步而来。正是瑞王宇文铭。
“昭阳我儿，听闻你昨日归来，皇叔心中甚慰，特来探望。”瑞王人未至，声先到，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仿佛真是一位挂念侄女的长辈。
昭阳早已整理好仪容，端坐于正厅主位，闻言起身，依礼相迎：“劳皇叔挂念，昭阳惶恐。”她神色平静，看不出丝毫旅途劳顿或惊惧不安。
瑞王踏入厅内，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昭阳全身，似乎想从她脸上找出什么破绽。见昭阳气定神闲，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鸷，随即换上慈和的笑容：“我儿一路辛苦，南靖那边……唉，真是苦了你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北国才是你的家。”
他绝口不提南靖具体发生了什么，只模糊地带过，显然是试探昭阳的态度。
“多谢皇叔关怀。”昭阳微微颔首，语气不卑不亢，“南靖之事，已成过往。昭阳如今只盼父皇龙体早日康复，国泰民安。”
她直接将话题引向了父皇，目光坦然地看着瑞王。
瑞王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随即叹道：“陛下洪福齐天，自有上天庇佑。只是这病来得蹊跷，太医院那群庸医束手无策，实在令人心焦。如今朝中事务繁杂，皇叔与柳相勉力支撑，只盼陛下早日醒来，主持大局啊。”他一边说，一边观察着昭阳的反应，话语间将自己和柳相塑造成鞠躬尽瘁的忠臣。
昭阳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皇叔与柳相为国操劳，辛苦了。不知昭阳可否前去探望父皇？一别经年，心中甚是挂念。”
这才是她真正的目的，也是瑞王最忌讳的。
果然，瑞王立刻面露难色，摆手道：“我儿孝心可嘉，只是陛下如今需要绝对静养，御医嘱咐，任何人不得打扰，以免影响病情。就连皇后娘娘，也需隔几日才得见一面。待陛下病情稍有好转，皇叔定第一时间安排你前去探望。”
理由冠冕堂皇，将拒绝之意推给了御医和病情。
昭阳心中寒意更盛，却知此时不宜硬碰硬。她故作失望地轻叹一声：“既如此，昭阳便安心在此等候，为父皇祈福。只盼父皇能感受到女儿的孝心，早日康复。”
见她似乎被说服，瑞王眼中闪过一丝得意，语气更加和蔼：“我儿放心，在宫里缺什么，尽管吩咐下人。你刚回来，好生休养便是，朝中之事，自有皇叔替你分忧。”这话语，已是隐隐将昭阳排除在权力核心之外。
“有劳皇叔费心。”昭阳微微欠身，不再多言。
瑞王又假意关怀了几句，便带着人离开了听雪轩。他一走，昭阳脸上的平静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锐利。瑞王的试探，更加印证了她的猜测——父皇的病，绝对有问题！而瑞王，已经将她视为必须严加看管的威胁。
接下来的两日，风平浪静。听雪轩仿佛被遗忘，除了定时送来的饭食，再无外人打扰。但昭阳知道，这平静之下，是暗流汹涌。瑞王必然在暗中调查她归来的细节，评估她的威胁，并策划下一步行动。
她不能坐以待毙。趁着夜色，她再次利用裴袁清留下的隐秘渠道，向外传递了新的指令：重点查探瑞王与柳相近日频繁接触的人员，以及他们是否有调动京城附近军队的迹象。
同时，她也让常安加紧与陈院判的联系。终于，在第三日深夜，常安带来了回音。
“殿下，陈院判冒险传出了消息！”常安的声音因激动和恐惧而颤抖，“他说……他说陛下的脉象极其古怪，似中毒非中毒，似风寒非风寒，体内有一股阴寒邪气盘踞心脉，非寻常药石可医！他怀疑……怀疑是中了某种罕见的……巫蛊之毒！”
巫蛊之毒！昭阳瞳孔骤缩！宫中严禁巫蛊，此乃大忌！若真是此毒，下毒之人，其心可诛！
“陈院判可能确定？可有解法？”昭阳急问。
常安摇头：“陈院判也只是怀疑，无法完全确定，因为症状与他所知的所有毒物都不完全相同。至于解法……他更是毫无头绪。他还说……太医院内，似乎有人刻意隐瞒陛下的真实病情，所用药物也只是勉强吊命，并无对症之策！”
果然如此！太医院已被渗透！瑞王和柳相，是想让父皇一直“病”下去，直至……驾崩！
一股滔天怒火在昭阳胸中燃烧！弑君篡位，此等大逆不道之事，他们竟也做得出来！
“告诉陈院判，他的忠心，我记下了。让他务必小心，继续暗中观察，若有新发现，立刻回报。”昭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另外，让他想办法，弄到一点父皇近日服用的药渣。”
“是，殿下！”常安领命，匆匆离去。
昭阳独自站在冰冷的殿中，指尖冰凉。巫蛊之毒……这让她想起了南靖那个诡异的“血饕餮圣教”。难道这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还是说，这仅仅是瑞王为了夺权而使用的龌龊手段？
无论是哪种，都必须尽快找到证据，找到解药！否则，父皇性命危在旦夕！
就在她心绪纷乱之际，窗外忽然传来三声极轻微的、模仿鸟叫的哨音——是裴袁清约定的暗号！
他来了！
昭阳心中一紧，这个时候他冒险前来，必有要事！她立刻走到窗边，轻轻推开一条缝隙。
风雪中，裴袁清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他的脸色比前几日更加凝重。
“殿下，”他压低声音，语速极快，“情况有变！末将刚得到密报，瑞王以‘边境不稳，需加强京畿防务’为名，已暗中下令，三日后调西山营五千精锐入京，接管部分城防！西山营主将吴启峰，是柳相一手提拔的心腹！”
西山营入京！昭阳心中巨震！这是要彻底控制天阙城，为最终的逼宫做准备！
“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裴袁清眼中寒光闪烁，“必须在西山营入京之前，拿到瑞王谋逆的铁证，并控制住皇宫局势！否则，一旦京城被其牢牢掌控，我们再想翻盘，难如登天！”
风雨欲来，最后的较量，已迫在眉睫！昭阳深吸一口气，眼中迸发出决绝的光芒。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先发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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