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里香》的旋律像藤蔓，悄然爬满了师大附中的整个秋天。
校园广播站里，李媛馨清甜的声音伴随着《借口》或《搁浅》的伴奏，成了午休时分许多人心照不宣的期待。
她依旧是那个会“顺路”经过四班后门的女孩，手里或许拿着一盒新翻录的磁带。
里面是她精心挑选，认为郁蓝峰会喜欢的周杰伦歌曲合集，或者只是一包顺手多买的、印着“JAY”字样的贴纸。
郁蓝峰手腕上的红黑手绳从未取下，校服袖子有时会不经意地蹭上去，露出那枚小小的金属吊坠。
他依旧话不多，但面对李媛馨带来的“周杰伦相关”，他总会收下，然后低声道谢。
偶尔，在无人注意的角落，比如空无一人的天台，或者放学后几乎走光的教室，他会拿出吉他，李媛馨就坐在旁边，安静地听他弹奏那些熟悉的旋律。
阳光洒在他们身上，音符在空气中跳跃，那一刻，时光仿佛被拉长，变得柔软而静谧。
然而，青春的舞台从不只有两个主角。
……
李媛馨是高一（二）班的班花，这一点几乎是公认的。
她明媚开朗，成绩优异，再加上对周杰伦歌曲的信手拈来，在年级里拥有不低的人气。
而高一（三）班的高志雄，则是另一个焦点。
他身高腿长，是校篮球队的主力，五官俊朗，笑容阳光，是典型的“一眼养眼”型男生。
二班和三班、四班的体育课是同一节，篮球场边，为高志雄加油呐喊的声音里，渐渐也混入了一些关于李媛馨的起哄。
“志雄，看！二班班花又来了！”
“哎呦，不错哦，你俩站在一起真的……郎才女貌啊！”
“上去打个招呼啊，怂什么！”
高志雄对此，只是抱着篮球，露出一个有些无奈又带着点受用的笑容，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追随着那个扎着马尾、和同伴说笑的身影。
他确实对李媛馨有好感，那样漂亮又活泼的女孩，很难不让人注意。
一次年级篮球友谊赛，二班对阵七班所在的联队。
高志雄在场上表现出色，频频得分，引得场边惊呼不断。
中场休息时，他满头大汗地走向场边，目光扫过人群，最终定格在李媛馨身上。
他接过队友递来的水，却没有喝，而是径直走到李媛馨面前，带着球场上的热气和不羁的笑容。
“李媛馨，等下比赛结束，有事想跟你说。”
他的声音不小，周围不少同学都听到了，立刻响起一阵意味不明的口哨声和起哄声。
李媛馨愣了一下，脸上瞬间飞起两抹红霞。
她当然知道高志雄，也承认他长得帅，在球场上奔跑的样子很有魅力。
被这样一个瞩目的男生当众“点名”，少女的心湖难免泛起涟漪。
她有些慌乱地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这一幕，恰好被坐在不远处看台角落的郁蓝峰看在眼里。
他本来是被同桌硬拉来“感受集体荣誉感”的，手里还拿着那个银灰色的随身听，耳机挂在脖子上，《以父之名》的前奏在喧嚣中微不可闻。
他看到高志雄走向李媛馨，看到李媛馨脸上那抹显而易见的羞涩和周围人的起哄。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捏紧了手里的随身听，指节有些泛白。
脸上却依旧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甚至比平时更淡漠了些。
他低下头，将耳机重新塞回耳朵，按下了播放键，震耳欲聋的摇滚前奏瞬间淹没了外界所有的声音，包括他自己那颗微微下沉的心。
比赛结束后，高志雄果然找到了李媛馨。
在同学们有意无意的簇拥和目光追随下，两人走在林荫道的另一端。
高志雄说了什么，郁蓝峰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他只看到李媛馨听着，偶尔点点头，脸上带着礼貌的、浅浅的笑容，却没有了和他在一起讨论周杰伦时那种毫无保留的灿烂。
后来，李媛馨还是会来找郁蓝峰，分享新发现的周杰伦演唱会盗版dVd，或者抱怨广播站的设备总出问题。
但有时，她会不经意地提起：“三班那个高志雄，昨天又托人送了瓶饮料过来，真是的……”
或者，“他们班人老瞎起哄，烦死了。”
她说这些的时候，会偷偷观察郁蓝峰的反应。
可他总是那样，默默地听着，既不发表评论，也不追问，顶多在听到“烦死了”的时候，抬眼看看她，然后“嗯”一声，表示他在听。
所以他到底在不在乎呢？
李媛馨心里没底。
她和高志雄的“绯闻”开始在年级里传得沸沸扬扬，他不可能没听说。
可他为什么从来都不问？
是不是真的……只把她当做一个可以一起听周杰伦的、比较谈得来的同学？
这个认知让李媛馨心里有些莫名的失落和烦躁。
她确实觉得高志雄不错，帅气，阳光，和他走在一起能收获无数羡慕的目光。
可是，那种感觉很奇怪，像是隔着一层玻璃看一件精美的艺术品，欣赏，却触摸不到内里。
和高志雄聊天，内容无非是学习、篮球、年级里的趣事，轻松，却无法触及灵魂。
她无法想象和他分享《晴天》里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或者讨论《以父之名》里复杂的编曲到底酷在哪里。
而在郁蓝峰面前，她可以。哪怕他十句话回不了一句，但她知道，他懂。
那种基于共同热爱建立的默契，是喧嚣起哄和帅气外表无法替代的。
可是，他从不向前一步。
郁蓝峰将自己活成了一个彻底的“旁人”。
在关于李媛馨和高志雄的流言蜚语中，他像个置身事外的观众。
当同桌或者其他人用调侃的语气问他：“峰哥，你的‘专属点歌台’好像要被二班那小子撬墙角了哦？”
他也只是淡淡地回一句：“别乱说，我和她只是同学。”
同学。顶多算同学。
他反复用这句话告诉自己，也告诉所有试探的人。
他看着她因为高志雄的追求而困扰，也看到她偶尔流露出的、属于少女被追捧的虚荣和开心。
他觉得自己没有立场，也没有资格去说什么。
手腕上的幸运绳似乎在隐隐发烫，提醒着他那份过于沉重而不敢轻易回应的心意。
《晴天》里的那句“但偏偏，雨渐渐，大到我看你不见”，像一句谶语，萦绕在他心头。
他害怕那场雨。
害怕自己一旦表露心迹，连现在这种能偶尔一起听歌、能收到她精心准备礼物的“同学”关系都维持不住。
他宁愿站在安全的距离外，做一个沉默的旁观者，守护着只有他自己知道的、兵荒马乱的内心世界。
而李媛馨，在周遭的怂恿和高志雄不失风度的追求下，偶尔也会恍惚。
或许，和这样耀眼的男生尝试一下，才是青春该有的样子？
那种与郁蓝峰之间若有似无、始终无法落地的牵绊，是不是只是她一个人的错觉？
他们的“爱情”，在周杰伦的歌声背景里，在旁人的起哄与各自的沉默中，仿佛陷入了一场迷局。
东风已起，却不知最终会吹向何方，又怎么会吹皱郁蓝峰的一池心湖。
（第二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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