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僻静处，风景独好。两人坐在粗壮的树枝上，罕见地调换了位置。
瑭山枕着栩箬的腿，栩箬的手指力道适中地按揉着他的太阳穴。
平日里懒散的小狐狸，此刻心疼得格外勤快。
静谧流淌，唯有风过树梢的沙沙声。瑭山紧绷的神经在熟悉的体温和气息中彻底放松，很快沉沉睡去，发出轻微的鼾声。
栩箬低头凝视着瑭山沉睡的脸，心底那丝偏执的占有欲悄然融化。
这样耀眼的人，不该被自己禁锢在身边。他理应翱翔九天，光芒万丈。
这一觉睡得极沉，直至暮色四合，瑭山醒来，带着歉意：“怎么不叫醒我？饿坏了吧？带你去吃东西。”
“不饿。”
栩箬摇头，神色是少有的郑重：“哥哥，我们兽族有个规矩。若看上了谁，要打上真正的标记，天涯海角，永不迷失。”
他顿了顿，声音微紧：“我想给哥哥打上这个标记…你…准吗？”
瑭山没有犹豫，指尖轻勾衣领，露出肩膀。
那处肌肤白皙，赫然印着一个清晰无比的牙印！
三个月过去，非但未消，反而像烙印般深刻。
栩箬瞳孔骤缩，眼底瞬间涌上水汽，泪珠在眼眶里打转。
这绝非自然愈合！除非……瑭山刻意用魂力维持着它！
“哥哥……”声音哽咽。
瑭山见他落泪，顿时慌了：“箬箬？别哭，我……”
栩箬抬手捂住他的唇，指尖微凉：“不一样。我说的标记，是灵魂的羁绊。”
他凝视瑭山的眼睛，一字一句：“它能让我们彼此感应，无论相隔多远。生死相系，一方陨落，灵魂将归于另一方神识温养，直至重聚。除非……两人同时消亡。”
代价是强者承受蚀骨之痛，栩箬隐去未提。
瑭山毫不犹豫：“好。”
他早知栩箬不凡，却从不追问。这份信任，便是最深的情意。
栩箬指尖凝出一滴璀璨如红钻的心头血，轻轻点在他耳垂。
血珠瞬间融入，化作一颗细小却妖异的红痣。
“真好看。”
栩箬指尖摩挲着那点微热。
瑭山看不见，只觉耳垂被触碰的地方痒意蔓延，直抵心尖。
时光飞逝，假期来临。
栩箬头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归心似箭。
曾经不解书中人对假期的狂热，如今才知，有“家”可归，有“人”在等，是多么令人雀跃的事。
“呼！终于放假了！回家咯！”栩箬欢呼雀跃。
瑭山牵紧他的手，笑容温暖：“嗯，我们一起回家。”
推开家门，却不见瑭昊身影。
栩箬心里咯噔一下：完了，高兴早了！
“爸爸？我回来了！”
“爸爸？”
瑭山呼唤无果，神色黯然。栩箬心知瑭昊只是暂时离开，却无法言明，只能默默陪在他身边。
杰克爷爷送来瑭昊留下的信，叹息着拍了拍瑭山的肩离开。
信纸在瑭山指间微微发颤，父亲唐昊的离开，像一盆冰水浇灭了归家的喜悦。
房间里弥漫着空寂的冷清，与屋外节日的喧嚣格格不入。
栩箬看着瑭山低垂的侧脸，那沉寂的失落感几乎要将他吞噬。
他心底莫名地烦躁，并非对唐昊，而是对眼前这刺骨的孤独感。
该死的，明明知道唐昊就在暗处守护，却一个字也不能说，这憋屈感比当年啃不动星辰幻梦还难受。
“哥哥……”
栩箬挨着他坐在冰冷的石阶上，肩头轻轻撞了撞他。
瑭山没抬头，声音有些发闷：“他走了。”
栩箬深吸一口气，决定祭出“生存法则第三条”——当语言苍白时，就用更刻骨的经历去覆盖对方的伤痛。
他调整了下坐姿，语气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仿佛谈论天气般的随意：“哥哥，你还记得捡到我的时候吗？浑身是血，快咽气了似的。”
瑭山终于侧过脸看他，眼神带着询问。
“那其实不算什么。”
栩箬扯了扯嘴角，一个没什么温度的笑：“我最惨的那次，是因为太饿，啃了点不该啃的东西。”
（神界众神：那叫“镇界之宝”！你清高……你把我们镇界之宝吃了，不杀你谁！）
“结果嘛，被一群热心肠的家伙追杀了几个小世界，东躲西藏，饿得前胸贴后背，看石头都像肉包子。”
瑭山皱起了眉，栩箬的“轻描淡写”反而让他心头发紧。
瑭山不理解栩箬性格上虽有一些偏执，可热情活泼可爱，怎么会有人舍得不给他吃饱呢？
“后来运气好，被一只兔子捡回去养了。”
栩箬的声音低了些，带上点真实的温度：“她给我找吃的，给我顺毛，还弄了个罩子护着我……那感觉，暖烘烘的。”
他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抠着石阶缝隙：“可有一天，她突然不见了。罩子还在，我出不去，只能等。”
“一天，两天……好多天。我想，是不是我又吃太多了？还是哪里惹她生气了？明明……明明这次我很乖的。”
他语气里那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和惶惑，精准地刺中了瑭山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后来我才知道，她不是不要我。”
栩箬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饕餮的凶戾：“她是被人害了！连带着她的东西……都成了别人的战利品！”
他瞥见瑭山骤然攥紧的拳头，迅速收敛了戾气，换上安抚的语气：“所以啊，哥哥，我虽然没爹没妈，但我觉得，没有父母是不爱自己崽子的。”
“兔子是，叔叔肯定也是。他留信说暂时离开，就是还会回来。他肯定有他的理由，就像兔子当年……也有她的不得已。”
栩箬转过头，直视着瑭山的眼睛，那双漂亮的狐狸眼里此刻盛满了前所未有的郑重，甚至带着一丝属于凶兽的偏执承诺。
“我向你保证，哥哥。无论发生什么，无论有什么理由苦衷，我都不会离开你。永远不会。”他顿了顿，补充道，声音轻得像叹息：“以后，不会让你再尝那种被丢下的滋味了。”
瑭山的心被狠狠撞了一下，栩箬的过往如此沉重，他却用来笨拙地安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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