乳白色的净灵泉水温柔地包裹着身体，驱散着经脉中残留的阴煞怨毒，带来前所未有的舒泰与松弛。迟昭靠在光滑的泉边岩石上，闭着眼，任由温热的水流抚过肌肤每一寸纹理，仿佛连灵魂深处的疲惫都被洗涤。
然而，他的神识却如同最敏锐的雷达，牢牢锁定着不远处青石上那道静坐的身影。
凌暮背对着他，姿态依旧完美得无懈可击，仿佛已与身下的青石、周遭的山谷融为一体，进入了物我两忘的深层调息。但迟昭知道，这不过是表象。方才他那一声刻意为之的、带着慵懒媚意的喟叹，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绝不可能不引起波澜。
他在等待。
等待那冰层碎裂的瞬间。
时间在氤氲的水汽中缓缓流淌。山谷内静谧得只剩下微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以及泉水偶尔冒起的咕嘟声。
迟昭动了。
他并未做出什么大的动作，只是微微调整了一下倚靠的姿势，让更多白皙的肩颈暴露在温热的空气与水汽之中。水流随着他的动作荡漾，发出细微的、撩人心弦的哗啦声。他抬起一只手臂，手肘撑在泉边，指尖漫不经心地拨弄着水面，看着乳白色的水珠从指缝间滑落，重新汇入泉中。
每一个动作都极其自然，仿佛只是沉浸在沐浴的舒适中，却又带着精心算计过的、浑然天成的诱惑。天生媚骨在这种放松而私密的环境下，其无形的吸引力被放大到了极致，混合着净灵泉纯净的灵韵，形成一种纯洁与妖异交织的矛盾气场。
他能感觉到，青石方向传来的气息，似乎不再如最初那般圆融无瑕，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难以捕捉的滞涩。
有效。
迟昭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是一片放松的恬静。他甚至轻轻哼起了一段不成调的、带着异域风情的古老歌谣，声音低哑磁性，在空旷的山谷中幽幽回荡，如同海妖的吟唱。
就在这歌声响起的刹那——
青石上，凌暮搭在膝上的右手，食指几不可查地跳动了一下。
很轻微，但对于一直紧密关注的迟昭来说，无异于惊雷！
他停下了哼唱，唇角勾起一抹得逞的弧度。但他没有立刻进行下一步，而是选择了沉默，让那短暂的、被打破的寂静重新笼罩山谷，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无意之举。
他在给凌暮施加压力，让他去回味，去猜测，去……心绪不宁。
果然，片刻之后，凌暮周身那原本完美收敛的星辉气息，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虽然瞬间就被压下，但那一闪而逝的涟漪，却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第二颗石子。
迟昭知道，火候差不多了。
他缓缓从泉水中站起身。
水珠如同断线的珍珠，从他线条流畅的背部、紧窄的腰身、笔直的双腿上滚落，在乳白色的水面上溅起圈圈涟漪。氤氲的水汽模糊了他身体的细节，却更添了几分朦胧而惊心动魄的美感。他没有立刻穿上衣物，就那样背对着凌暮的方向，用术法凝聚起清水，慢条斯理地冲洗着长发上的水渍。
这个动作，将他整个背部的线条，包括那微微凹陷的脊柱沟壑，以及腰臀处惊心动魄的弧度，都暴露在空气中，也暴露在……某道无形的视线之下。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一道冰冷而专注的“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了他的背上。那不是神识的扫描，而是一种更直接、更炽烈的……凝视。
后肩那星辉印记的位置，开始隐隐发烫。
迟昭心中涌起一股混合着胜利快意与屈辱感的复杂情绪。他强忍着回头与那道视线对视的冲动，继续着冲洗的动作，甚至故意放缓了速度，让每一滴水珠滑落的轨迹都显得格外清晰。
山谷中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连风声都悄然止息。
一种无声的、紧绷到极致的张力，在两人之间蔓延。
终于，在迟昭即将洗净长发，准备转身的瞬间——
青石上传来一声极轻微的衣料摩擦声。
凌暮，站了起来。
他没有转身，依旧背对着温泉，但那挺拔的身影在星辉法袍的勾勒下，却散发出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危险的压迫感。他周身的星辉不再平静流淌，而是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搅动，微微起伏着。
“玩火者，终自焚。”
凌暮的声音响起，不再是平日的淡漠，而是带着一种低沉的、仿佛压抑着风暴的沙哑。他没有指名道姓，但话语中的警告意味，却如同冰锥，直刺迟昭的心神。
迟昭冲洗长发的动作顿住了。水珠顺着他湿漉的发梢滴落，在寂静中发出清晰的“滴答”声。
他缓缓放下手，却没有转身，只是侧过头，用眼角的余光瞥向那道挺拔而僵硬的背影，唇角弯起一个妖异又带着挑衅的弧度，声音轻得如同耳语，却又清晰地传入对方耳中：
“师尊是在说……这泉水太热了吗？”
一语双关。
既指净灵泉的温度，更指这弥漫在两人之间、几乎要灼伤人的暧昧氛围。
凌暮的背影猛地一僵！
他霍然转身！
琉璃色的眸子不再是古井无波，而是翻涌着如同星云爆炸般的剧烈情绪，冰冷、恼怒、以及一丝被彻底撩拨后无法掩饰的灼热！那目光如同实质的锁链，瞬间攫住了仅着单薄里衣、黑发湿漉、眉眼间带着水汽与媚意的迟昭！
四目相对。
空气仿佛被点燃。
迟昭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既有计划得逞的兴奋，也有直面这失控力量的战栗。他毫不退缩地迎上那双仿佛要将他吞噬的眸子，眼中闪烁着不甘示弱的倔强与……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期待。
凌暮一步踏出，瞬间便跨越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来到泉边。他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将迟昭完全笼罩。冰冷的星辉气息与温泉氤氲的水汽激烈碰撞，发出细微的嗤嗤声响。
他伸出手，并非触碰迟昭，而是猛地攥住了他垂在身侧、还在滴着水珠的一缕湿发！
力道之大，让迟昭头皮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
“迟昭，”凌暮的声音低沉危险，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当真以为，我不敢动你？”
他的脸逼近，冰冷的呼吸几乎要拂在迟昭的脸上。那双向来淡漠的眸子里，此刻清晰地倒映着迟昭带着水汽的、妖异的脸庞，以及那抹挑衅的笑容。
迟昭能闻到他身上那股独特的冷冽星辰之气，与自己身上净灵泉的清新气息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头晕目眩的蛊惑。
他仰着头，因为头发被攥住而不得不维持着这个略显脆弱的姿势，眼神却愈发亮得惊人，如同暗夜里的星辰。
“弟子不敢，”他声音微哑，带着一种奇异的蛊惑力，“只是好奇……师尊所谓的‘动’，是怎样的？”
他甚至在凌暮攥紧他头发的手上，轻轻蹭了蹭，如同撒娇，又如同最恶劣的挑衅。
这一刻，温泉边的气氛达到了爆发的临界点。
凌暮眸中的风暴几乎要倾泻而出，攥着头发的手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山谷之外，遥远的天空之上，一道极其隐晦、却带着无上威严的意念，如同无形的波纹，瞬间扫过整个天地！
这道意念并非针对他们，却让凌暮脸色骤然一变！
他猛地松开迟昭的头发，眼中的风暴瞬间被极致的冰冷与警惕取代。他抬头望天，琉璃色的眸子深处闪过一丝凝重。
“走！”
他不再看迟昭一眼，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周身星辉暴涨，裹挟着两人，瞬间消失在原地，只留下山谷中依旧氤氲的温泉雾气，以及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尽的、暧昧而危险的气息。
方才那一道掠过的意念，带着上界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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