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折阙满脸失魂落魄地蹲在小溪边，金黄的树叶顺着水流，悄然游向远方。
“仙人，对不起。”
楼折阙悄悄地看向倚在柱子上的仙人。
江寒笙已经第二次听到他说对不起了。
“为什么要道歉？”
楼折阙将自己的手浸在冰凉的水里，看着清澈的水面。
“娘亲他们都不记得了。”
世上，只有我能记住你。
这也意味着，我死，你便真的不存在了。
他希望仙人只能看向自己，却不希望仙人此后只能孤孤单单的一个人。
他希望自己的家人都能认识祂，接受祂，这样，才算真正的一家人。
江寒笙愣住了。
楼折阙的想法总是让祂觉得天真又好笑。
能不能被别人记住，本身就不是他关心的事。
他们忘了，祂记住就够了。
无论是那个活泼的小女孩，还是树下弯腰的母亲，亦或者，冷面心热的父亲，楼折阙的一切，祂都记住了……
“楼折阙。”
仙人唤了他。
楼折阙转头，日光零碎地横在他们中间，像是一道天堑。
“你记住了我，这样，就够了。”
江寒笙的到来，从始至终，只不过是为了一个人而已。
起点是，终点也是。
楼折阙收回浸透在溪水里冰凉的手，嗒嗒地跑到江寒笙面前。
“仙人！我带你去玩吧！”
我们无法改变现实，只能倾尽全力，在已有的现实中，找到最合适的道路。
楼折阙是一个爱折腾的性子。
他带着江寒笙去了最热闹的京都茶馆，那里的说书先生是一个博学者，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可他却偏选择了中……艳色话本。
楼折阙也不成想他会说这些，红着脸，将江寒笙带走了。
京都有专门的纵马场，楼折阙给他表演了一波马术，少年英姿，自是风韵无双。
他们从京都跑到城外，从繁华市井到山河草木，寻歌踏秋，游水品茶。
几月光阴，像是要将世上的一切都体验殆尽。
没有人知道，什么时候是终点。
只是，在最后到来之前，想将一切的美好都刻进灵魂。
夏枝发现自从那日被他爹责备偷偷带着瑜儿出去玩后，自家儿子更加注重游玩了。
前些日子还说山上有什么妖精，一去，什么都没有。
夏枝怀疑自己儿子被憋坏了，严令禁止楼瞻远采取严父的措施阻碍她儿子放松。
岁月是留不住的沙，江寒笙终于看到楼折阙认真的样子了。
“小侯爷！蹲好了！”
楼折阙蹲着马步，脊背挺得笔直，手却有些颤抖。
楼十二在他面前晃悠几圈，时不时拍一下他的手臂。
“小侯爷，加油啊！”
楼十一鼓气，扫了一眼才燃到一半的香。
“兄长！”
楼碧瑜跑了过来，幸灾乐祸地笑。
“兄长，好久不见啊。”
小小年纪，已经学会如何阴阳怪气了。
兄长老是把她一个人丢在家里，自己偷偷跑出去玩，楼碧瑜已经暗暗记恨了他好多笔。
每次，她都要帮他瞒着爹娘，她已经耗尽了自己的小脑瓜子。
楼折阙没理她，调整呼吸。
楼碧瑜是知道怎么使坏的。
“十一！”
楼十一搬了凳子过来，顺便还摆上了茶点。
楼碧瑜一手绿豆糕，一手桂花糕。
“兄长，恕罪喽。”
小姑娘天真地以为，这点小诱惑可以摧毁她兄长坚定的意志。
结果，她兄长自始至终没看她一眼……
她发现兄长在发呆。
“没意思，哼！”
小孩子就是这样，一旦有什么不顺心的，就不会再跟你玩。
楼碧瑜哒哒地跑了。
江寒笙好笑地看向少年，他漆黑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祂。
也不知怎的，祂起了些挑逗的心思。
楼折阙微不可察地晃了晃，仙人走到他面前，微微弯下腰，嘴角带笑。
“小侯爷，真厉害。”
楼折阙感觉自己呼吸都变得需要控制了。
楼十二纳闷，怎么感觉小侯爷的脸越来越红了呢？
训练结束。
楼折阙着急忙慌地跑了。
一年复一年，江寒笙似乎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只知四时轮转，眼前的少年一点点长高，那张脸也越来越熟悉。
又是一年春。
楼折阙是一个勤奋的人。
树下，少年的剑裹着清晨的凉意，扫过翩然下落的树叶，流畅地挽出一个剑花。
少年初长，便展露了惊人的天赋。
汗水顺着额前滑下，少年收了剑，挺身站立。
“仙人，怎么样？”
他总喜欢江寒笙夸他，无论夸多少遍，都不够。
“很棒。”
江寒笙翻来覆去就这么几句话，可楼折阙每次都很开心。
楼折阙露出一个笑。
藏锋陪了他许久，可仍是得不到他的爱惜。
楼折阙随意地将剑扔在石凳上，坐到了江寒笙的旁边。
茶盏冒着热气，他枕着双手，盯着江寒笙看。
“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
江寒笙好笑。
这人时不时盯着他看，也不怕被别人怀疑精神失常。
“没有的。”
楼折阙回。
“仙人，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少年眨着眸子，吃准了江寒笙不会拒绝他。
“你说。”
楼折阙笑了出来，有点不好意思。
“及冠的时候，仙人不能拒绝我的要求。”
江寒笙没多想，在他看来，楼折阙现在离及冠还早，再者，他也做不出什么过分的事。
楼折阙现在的年龄很具迷惑性，江寒笙毫不犹豫答应了。
“好。”
一语承诺，楼折阙等了五年。
快马带着疾风，向前奔驰，路旁，大娘挥了挥手。
“小侯爷！慢点！”
楼折阙不好意思笑笑。
“大娘，对不住！”
大娘无奈地笑了。
呦呵声此起彼伏，却在见到楼折阙时不约而同换了句话。
“小侯爷！恭贺啊！”
青年挥了挥手，蓝色的衣摆翻飞。
纵马踏蹄，恣意潇洒。
大娘笑嘻嘻地同旁边的老伴唠嗑，“小侯爷真的长大了……”
老伴专心画着糖人，笑嘻嘻回道:“有当年侯爷的威风！”
大娘不置可否。
“诶，今日听说虞国出了一位天才少年，跟咱们小侯爷一般大，也不知是真是假？”
老伴笑呵呵地拉着糖丝，“是真是假，等虞国使臣一来便知，再说，我觉得这天下，再也没有比咱们小侯爷还厉害的少年了！”
楼折阙15岁便上了战场，战功赫赫，文武双全。
少年天才，天下共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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