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蜂巢高处的强化玻璃，在金属地板上投下惨白的光斑。苏晚坐在熟悉的工位上，指尖下的键盘冰凉。艾兰·维斯的存储芯片紧贴在她大腿内侧，像一块灼热的炭火。
整个上午，她维持着数据清理员应有的麻木效率，眼睛却不时扫过监控探头的转动频率。创生科技内部显然已经发现了第七研发中心的入侵，安保巡逻的频率增加了两倍，每个员工的生物信号都被重点监测。
午休时分，苏晚避开人群，溜进最角落的卫生间隔间。她取出芯片，将其贴近个人终端——这是老陈教她的方法，利用终端外壳屏蔽信号探测。
芯片读取的瞬间，无数全息影像在她面前炸开：
第一段记录：艾兰·维斯的实验室日志
画面中，年轻的科学家兴奋地记录着：“突破性进展！我们成功将小白鼠的意识完整上传，它甚至能在虚拟迷宫中找到奶酪......”
第二段记录：董事会决议
昏暗的会议室里，一个冰冷的声音说：“这项技术不该局限于动物实验。我们需要更强大的‘处理器’来运行城市主脑。”
第三段记录：第一个人类实验
病床上，志愿者在电极连接下痛苦抽搐。艾兰的声音在颤抖：“他在求救...他说感觉自己正在被撕碎...”
影像戛然而止，最后定格在一份标着“最高机密”的文件上：《人类生物处理器培育计划》。
苏晚感到一阵眩晕。原来所谓的“意识上传”，从一开始就是个骗局。创生科技需要的不是数字化的人类意识，而是活生生的大脑——作为他们庞大计算网络的生物芯片。
“叮——”
突如其来的系统提示音让她一惊。屏幕上跳出一条全体通知：
“今日下午进行全系统安全升级，所有数据清理员提前两小时下班。”
太巧了。这分明是要逐个检查每个员工的终端。
苏晚快速退出芯片，将其藏回原处。就在她推开隔间门的瞬间，两个安保机器人已经守在外面，红色的扫描光直射向她。
“员工c-734，请配合进行随机安全检查。”
她的心跳几乎停止。芯片还在身上，一旦被扫描出来...
“等等！”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老陈推着清洁车蹒跚走来，“这个区域的管道泄漏，需要立即处理。”
安保机器人的扫描仪转向老陈。就在这个空当，苏晚感觉有人往她手里塞了个东西——是另一枚芯片。
“走。”老陈用口型说。
她来不及多想，快步离开。在转角处回头时，看见老陈被安保机器人带走，背影决绝而平静。
回到宿舍，苏晚查看新芯片的内容。这是一份更加令人震惊的记录：创生科技的董事会成员们通过定期更换年轻的大脑来延续自己的生命。那些“自愿参加意识上传”的人，实际上成了这些权贵们的“备件”。
芯片最后是一段加密信息：“找到主脑核心，释放所有被囚禁者。坐标：创生塔顶层。”
深夜，苏晚再次潜入设备层。这一次，她的目标明确——创生塔的中央通风系统。
管道比想象中更加复杂，她只能依靠老陈留下的手绘地图艰难前行。在一个岔路口，她听到上方传来对话声：
“......老陈招了没？”
“没有，那老东西嘴硬得很。”
“处理掉吧，反正这种底层员工多的是。”
苏晚握紧拳头，继续向上爬行。越接近顶层，管壁的温度越高，空气中开始弥漫着一种奇异的能量波动。
终于，她到达了地图上标记的终点——一个可以俯瞰主脑核心的通风口。
下方的景象让她窒息：数百个培养舱呈环形排列，每个舱内都有一个发光的大脑。它们通过密密麻麻的光缆连接到一个巨大的晶体核心上，那核心搏动的方式，像极了一个活着的器官。
这就是创生科技真正的“主脑”——一个由无数人类大脑组成的生物计算机。
苏晚取出艾兰的芯片，将其插入通风口的控制面板。屏幕亮起，显示出最后一个文件：《解放协议》。
“你确定要这么做吗？”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是艾兰·维斯残存的意识。
“他们没有权利这样做。”苏晚轻声回答。
“一旦启动协议，所有被囚禁的大脑都会停止运作。这相当于......”
“我知道。”苏晚的手指悬在确认键上，“但这才是真正的解脱。”
她想起晚阳坠楼前最后的眼神，想起那些被玄寂炼化的生魂。无论在哪个世界，都不该有人成为他人野心的燃料。
指尖落下。
主脑核心的光芒突然变得刺眼，所有培养舱的舱门同时开启。那些大脑发出的光芒逐渐暗淡，像是终于获得了安息的灵魂。
警报声响彻创生塔，但这一次，苏晚没有逃离。她站在通风口，看着下方乱成一团的景象，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见证血魂鼎崩塌的夜晚。
不同的世界，同样的选择。
当第一缕曙光透过高窗照进创生塔时，苏晚已经回到了蜂巢。她坐在工位上，看着屏幕上跳出的新闻快讯：
“创生科技主系统昨夜发生重大故障，董事会宣布紧急停牌。”
身旁的清理员们还在麻木地工作，但某种变化已经发生。在一个无人注意的角落，一个清理员悄悄删除了即将被格式化的记忆碎片。
改变总是从最微小的反抗开始。
苏晚轻轻抚摸着手腕上那个几乎看不见的印记——那是系统任务的完成标记。在这个数据深渊里，她又一次找到了破局之路。
但她的目光已经投向远方。还有更多的世界，更多的囚笼，等待着她去打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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