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钟敲过三响，薄雾如轻纱般笼罩着归一剑宗的山门。
作为方圆百里内最……不起眼的宗门，归一剑宗的清晨总是带着几分与世无争的慵懒。几个外门弟子拿着比人还高的扫帚，有一下没一下地清扫着广场上的落叶，呵欠连天。
广场角落，一个少女靠着巨大的石兽底座，睡得正沉。
她叫泠崖，是三年前拜入宗门的弟子。灵根杂乱，修为至今仍在炼气初期徘徊，是宗门里公认的“小废物”。加之她性情沉默，一天说不了三句话，私下里，弟子们都叫她“哑巴师妹”。
此刻，初升的阳光掠过飞檐，恰好照亮她低垂的侧脸。五官只能算是清秀，配在一起，是那种扔进人堆里就再也找不出来的普通。唯有在她偶尔抬眼时，那双眸子深处会闪过一瞬与她气质全然不符的空茫，仿佛倒映着万古的星河。只是那光芒太快，快得无人能捕捉。
“喂，哑巴，还睡呢？今日是新弟子入宗考核，去晚了，执事长老又要罚你清扫茅厕了。”一个好心的师姐路过，用脚尖轻轻碰了碰她。
泠崖睫毛颤动，缓缓睁开眼。那双眸子里的空茫已然散去，只剩下刚睡醒的迷蒙。她揉了揉眼睛，对着师姐露出一个略带腼腆和感激的浅笑，算是回应。她不是故意沉默，只是……她不记得该怎么流畅地与人交流了。三年前她在此地醒来，除了“泠崖”这个名字和一股“必须留在这里”的强烈直觉，脑中空空如也。
她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默默走向广场中央集合的人群。她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为何在此，但守护这里，仿佛是刻在她灵魂里的本能。
广场上，人头攒动。新一届的弟子选拔正在进行。
高台之上，大师兄墨渊一袭青衫，身姿挺拔如松，正沉稳地主持着测灵仪式。他是归一剑宗的顶梁柱，宗主常年闭关，宗门大小事务几乎都由他一手操持。他的目光扫过台下，在角落的泠崖身上微微停顿，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这个师妹，他总是看不透。
就在这时，人群忽然一阵骚动。
一名身着华贵锦袍、神色倨傲的少年，单手按在了测灵石上。刹那间，测灵石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光芒中甚至隐隐有玄奥的符文流转不息！
“天品雷灵根！前所未见啊！”
“这是哪家的天才？我归一剑宗要大兴了！”
台下惊呼声此起彼伏。
那少年满意地收回手，享受着众人惊羡的目光，朗声道：“弟子萧烬，愿入归一剑宗！”
他目光一转，直接锁定了高台上的墨渊，带着一丝挑衅的意味：“久闻墨渊大师兄筑基后期修为，乃宗门弟子第一人。弟子不才，想请大师兄指点一二，也好让我等新入门者，见识一下宗门绝学！”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新弟子入门第一天就直接挑战大师兄，这简直是闻所未闻的狂妄！
几位长老面露不悦，却因爱才之心，并未立刻出声呵斥。
墨渊眉头微蹙，他性情沉稳，不喜争斗，但对方公然挑衅宗门威严，他不能退缩。他正欲开口应下，一个身影却比他更快。
是泠崖。
她不知何时走到了高台附近，似乎是想绕到队伍后面去，脚下却一个“踉跄”，“哎呀”一声，整个人“手忙脚乱”地向前扑去。好巧不巧，她摔倒的路径，正好横亘在了萧烬与墨渊之间。
萧烬的嘴角还挂着那抹胜券在握的冷笑。他脑中，一个毫无感情的电子音正在飞速提示：
【战术分析模块启动……目标：墨渊。修为：筑基后期。弱点分析：左肩旧伤。推荐方案：启用“掌心雷”符宝，攻其左路，一击必胜。正在生成最优能量运行路线……】
这是他穿越而来时绑定的【万法解析系统】，能解析万物，推演功法，更是能直接生成最佳战斗方案。凭借它，他注定要成为这个修仙界的主角！
能量已在经脉中按系统指引开始流转，符宝即将激活——
突然，那个摔倒的少女闯入了他的视线。
很普通的一个女弟子，修为低微到可以忽略不计。按理说，根本不可能影响到他分毫。
然而，就在泠崖闯入他与墨渊之间那条无形的连线，就在她“无意间”抬眸瞥了他一眼的瞬间——
【警告！遭遇未知高强度干扰！】
【能量运行路线……错误！错误！#%￥&……】
【核心逻辑模块……发生致命紊乱！系统……系……】
脑海中，系统尖锐的警报声像是一根被拉至极致的弦，戛然而止！随即陷入一片死寂。
萧烬体内那原本汹涌奔腾的灵力和系统能量，在刹那间失去了所有指引，如同脱缰的野马，在他经脉中疯狂乱窜！
“噗——”
他脸色猛地一白，一口鲜血毫无征兆地喷了出来。那股强大的反噬之力让他双腿一软，竟“咚”的一声单膝跪倒在地，先前那不可一世的嚣张气焰荡然无存。
全场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诡异的一幕。发生了什么？萧天才怎么突然就吐血跪地了？墨渊大师兄明明还什么都没做啊！
唯有墨渊，深邃的目光猛地投向了刚刚从地上爬起来，正一脸茫然、还有些不好意思地拍打着身上灰尘的泠崖。他看得分明，萧烬的气机是在她出现的那一刻，骤然崩溃的。
泠崖似乎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她看了看跪地吐血的萧烬，又看了看周围惊愕的众人，最后将带着一丝困惑和无辜的目光投向墨渊，仿佛在问：“怎么了？”
她只是本能地觉得，不能让那道锁定大师兄的、带着冰冷计算意味的气息顺利发动。至于怎么阻止的……她好像只是，看了他一眼？
“肃静！”墨渊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沉声喝道，“萧烬师弟或许是急于求成，行功出了岔子。来人，扶他下去休息。”
立刻有弟子上前，搀扶起面色惨白、眼神中仍充满惊骇与不解的萧烬。
风波暂时平息。
泠崖默默地走到新弟子队伍的末尾，低着头，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与她无关。然而，无人能看见的角落，她的指尖正微微蜷缩。
就在刚才，当那个叫萧烬的少年气息崩溃的瞬间，一个极其短暂的、混乱的电子音碎片，像一根针，扎入了她空寂的脑海。
虽然转瞬即逝，但她清晰地捕捉到了那个词。
【……系统……】
系统……是什么？
这个词，像一把生锈的钥匙，轻轻触碰了她记忆深处那把沉重的大锁。门没有开，却传来了一声微弱的、令人心悸的回响。
她抬起头，望向广场上方那片看似无垠的青天。
这片天空之下，这个她必须守护的宗门里，似乎正在涌入一些……不属于这里的“东西”。而她失去的那一半记忆，或许，就藏在这些“东西”的背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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