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压着心头的颤动，她以为像这种乡下来的无知村妇一定会当街质问她，将她的脸皮撕下来扔到地上，好狠狠的让她难堪。
她甚至早早都想好了应对的措辞，如何引起旁人的同情，又引起王永贵的怜惜。
可是她想象中暴跳如雷，当街给她一个巴掌的村妇，却只是视若无睹的从她面前路过，这比落在脸上的巴掌更让她难堪。
没等她想太久，王家婶子已经买齐了需要的菜走远。
没看到预想中的热闹，买菜的婶子纷纷挎着篮子离开了。
独留柳美云一个人站在原地，愣愣出神。
她没想到，事情怎么突然就到了如此地步。
就在刚刚的一瞬间，她又试图和另一个女人争宠，她突然悲哀的想到，在后院做了半辈子的姨娘，为了资源的倾斜，为了儿子的以后，她早就被改造成了怪物。
原本如同斗鸡般挺直的腰板无力塌陷，整个人的精神气都仿佛被抽离，一瞬间泯然如普通村妇，再看不出一星半点曾经高傲端庄的仪态。
林窈并不知因为自己这个小小举动，让整个王家掀起了如何的狂风大浪。
或许知道，但是人做错事总是要付出代价的，掩饰并不代表事情就真的不存在。
这事王地主已经严格封锁了消息，却被他那蠢猪一般的前儿子捅了出去。
那天王老大气愤之下离了王府，本想找两个好友借住。
谁知一连住了好几天王老大也不提归家的事，只整日喝的烂醉。
他这好友高启也算不得真正的好友，就是看王老大后面有王地主撑腰，时不时的可以从他手里搞点钱花花。
这事之前也不是没有过，没两天就被王地主身边的忠仆王永贵连哄带骗的哄走了，可是这次，一连好多天也不见王家来人。
好不容易攒的那几坛酒，眼看着就要被王老大喝光，高启终于有些坐不住了。
旁敲侧击的问他什么时候归家。
要说平时，王老大还有两分理智，自然不可能将自己是奸生子的事情说出来。
可是今天一来喝醉了，二来这件事在他心里积压的太久，他实在想找人倾诉。
这才如同捣豆子一般将事情说了个明明白白。
高启一听有什么不明白的，这分明是被王家赶了出来，当下便变了脸。
先是指着王老大好一通骂，随后又去翻他的口袋，想将最近几天的酒钱都拿回来。
谁知翻遍全身一个子儿都没有，他朝地上啐了一口痰，骂道：
“晦气！”
正要将人丢出去，家里的老太太进来了。
见高启行为无状，正要指责他两句，毕竟在老太太眼里，王老大可是个富贵人物，轻易得罪不得。
好友见状，连忙将事情都说了，这下连老太太也变了脸色。
眼珠子上下一转，啐道：“不能便宜了这厮，看他身上的衣裳还值些银子，扒了洗干净，拿去当铺也能换几钱银子。”
高启竖起大拇指，连声赞道：“还是祖母有主意！”
三两下将外袍扒了个精光，将衣裳扔在了刚进门的妻子头上。
“洗干净熨平整了，爷还指望着这个赚钱呢！”
妻子缩在门角，唯唯诺诺的应了。
高启连踢带踹的将王老大扔出了家门，任由他醉倒在路边，睡的跟条死狗一样。
至于他会不会丢了性命？
笑话，那是他王老大自己命不好，跟他高启有什么关系？
高启转头将那件锦袍卖了几两银子，高调的请了几个好友去花楼吃酒。
在他看来，王地主吃了这么大的亏，自然要想尽办法出口恶气。
那他先来对着那王老大痛打落水狗，王地主说不定心里一高兴，还能额外多赏她几两银子。
抱着这种不可言说的心思，他讲的更起劲了些。
将柳姨娘和王永贵偷情的细节，王地主如何发现二人的奸情，稍加修饰，说的清清楚楚、绘声绘色。
有个狐朋狗友调笑道：“启子，你说的这般清楚，怕不是当时就在二人的床下偷听吧！”
高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摇头晃脑的笑道：“某当时要是真在他们床底下听着，那高低也得叫兄弟们去听听热闹！”
众人顿时笑成一片。
这些街坊酒肆最爱传小道消息，更何况是如此炸裂的桃色新闻，几乎是在一夜之间就传遍了整个富源县。
往常大家见面都是：“你吃了吗？”
今天一见面，彼此一个对视，都读懂了彼此眼中的未尽之意，几人凑做一团开始蛐蛐。
这件事越传越广，连附近县城的人有所耳闻。
直到五月份府试放榜，王恒之考中秀才的消息传回富源，这一页才终于揭过。
王恒之回富源的那一天，城门口被堵的水泄不通。
众人都想来看看传说中的秀才公长什么样。
要是有幸，家中的孩子能得他几句指点，那可是天大的造化。
有人在城门口翘首以盼，自然有人在家中等他归来。
王母一大早就换上了压箱底的新衣裳，头发丝整整齐齐的拢在脑后，整个人看着就红光满面。
一上午的时间，不知往门口跑了多少次。
“王家婶子，你家老三可算是出息了！”
“就是，我老早就看出来这孩子是个读书的料。小时候其他小孩还在拿尿和泥巴，他就安安静静的坐在一旁看书。”
“以后飞黄腾达了，可千万别忘了咱们这些做邻居的呀。”
……
王母还是头一次受到这么众星捧月的待遇，听着周围你一言我一语的吹捧，脸上挂着得体的笑。
嘴里却一句话也不接。
笑话，她可没忘这些人当初是怎么嘲讽他们一家的。
有说她家老三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生来就是个做泥腿子的命。
还有人撺掇她两个儿媳分家，幸好两个儿媳都是个好的，这才没被他们迷惑了去。
没说几句，今天的主角回来了。
青蓬马车一路哒哒哒的踩过水泥路面，后面跟着不少凑热闹的人。
王恒之下车向众人见过礼，这才随着王母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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