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景序站在别墅的玄关处,水晶吊灯的光晕在他眼底碎成一片片冷芒。
母亲攥着他的手微微发抖,指甲深深掐进他掌心,仿佛要将某种沉重的罪责一并传递给他。
他抬头望向楼梯上那道冷漠的身影,大哥时景衍正倚着栏杆俯视他们,少年的面容在阴影中模糊不清,唯有那双眼睛如淬了冰的利刃,直直刺来时景序瑟缩的肩头。
那眼神里没有一丝兄弟间的温情,反而像是审视猎物般的冰冷,让年幼的他本能地后退半步,后背撞上坚硬的门框,发出一声闷响。
“景序,记住,要恭敬。”母亲的声音在颤抖中带着决绝,仿佛这句话是她在暴风雨中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她松开手,将小小的儿子推向那个陌生的家庭核心,而自己则退到一旁,垂眸凝视着大理石地面,仿佛要将自己的存在感压缩到尘埃里。
时景序注意到母亲的手指在发抖,指甲边缘泛着青白,她的肩膀佝偻着,像是一株被风雨摧折的植物。
他忽然想起在出租屋的旧时光,那时母亲虽然总是疲惫,但眼神里尚有一丝温柔,会轻轻哼着歌哄他入睡。
可如今,那抹温柔早已被愧疚与惶恐吞噬殆尽。
正宫夫人沉默地坐在沙发上,一杯茶在手中搁了许久,氤氲的热气早已散尽。
她望向时景序的目光不似丈夫那般凌厉,却也无一丝温度,如同望着窗外一株被移栽的植物,新奇,却注定无法生根。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素白的旗袍在灯光下泛着冷光,脖颈间那枚翡翠吊坠随着呼吸微微晃动,仿佛是她内心唯一尚存的波动。
时景序的膝盖撞到茶几边缘,疼得他差点落泪,但他死死咬住嘴唇,余光瞥见母亲蜷缩在角落的指节发白,喉间涌上的哽咽被强行咽下。
他知道自己不能哭,不能示弱,否则只会让母亲更加痛苦。
夜晚,他被领到二楼的房间,推开门的瞬间,一股陌生的薰香味扑面而来,浓烈得几乎让人窒息。
墙上挂着时景衍的奖杯与照片,每一帧笑容都灿烂得刺眼。
游泳比赛的冠军奖杯、钢琴比赛的荣誉证书、学校颁发的三好学生奖状……
那些金光闪闪的奖章仿佛在无声宣告着这个家真正主人的地位。
时景序蜷缩在床角,听着楼下隐约传来的争吵声。
母亲断续的抽泣与父亲低沉的斥责交织成一张密网,将他困在窒息的黑暗中。
他忽然明白,这座别墅的繁华不过是镀金的牢笼,而他与母亲,是被锁在金丝笼中的罪人。
窗外的月光冷冷地洒进来,照亮他眼底的泪光,却无人知晓这幼小的灵魂正被撕裂成两半。
一半是母亲卑微的愧疚,另一半是时景衍眼中燃烧的恨意。
深夜,他蹑手蹑脚溜到走廊,透过缝隙看见客厅里的一幕。
时景衍正将母亲推搡至墙角,少年的身形已高出她一头,手指几乎戳到她鼻尖。
“第三者生的野种,也配进时家的门?”
他的声音带着少年特有的尖锐,每一个字都像一根毒刺扎进时景序的心脏。
母亲踉跄着后退,撞到花瓶,碎瓷溅了一地。
她慌乱地擦拭着裙摆上的污渍,声音颤抖着辩解:“衍儿,你听我解释……当年的事不是你想的那样……”
时景衍却冷笑一声,一脚踩碎瓷片:“解释?我妈因为你哭晕过去三次,我爸为了你差点和时家断绝关系!你们这对母子就是来讨债的!”
时景序的拳头攥紧,指甲抠进掌心,鲜血顺着指缝蜿蜒而下。
他忽然想起母亲一遍遍的喃喃:“是我们破坏了别人的家庭……”
此刻,那话语如毒藤缠住他的心脏,让他在愧疚与愤怒中窒息。
他想冲出去保护母亲,双腿却像灌了铅般沉重,只能蜷缩在阴影里,任由泪水无声滑落。
接下来的日子里,时景序在时家的生活如同行走在刀刃之上。
正宫夫人虽不再对他冷眼相待,却始终保持着疏离的距离。
她会在餐桌上默默为时景衍夹菜,却从未多看时景序一眼。
会在时景衍取得成绩时露出欣慰的笑容,却对时景序的试卷视若无睹。
父亲的态度则更加复杂,有时他会盯着时景序发呆,眼神里交织着愧疚与无奈,却从不敢在正宫夫人面前表现出丝毫亲近。
而时景衍的敌意则愈发明显,他会在晨跑时故意绊倒时景序,将他的作业本撕碎扔进垃圾桶,甚至在校门口拦住他,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低语:“你永远都是见不得光的私生子,别妄想分到半点时家的东西。”
时景序开始学会沉默,他不再像刚来时那样惶惑不安,而是将所有的痛苦与愤怒都咽下肚,用一层冷漠的外壳包裹自己。
他会在深夜偷偷溜进书房,翻看时家的相册,试图从泛黄的照片中拼凑出这个家庭的过往。
在一张全家福里,他第一次看清了正宫夫人的模样,那时的她笑容温婉,与时景衍的父亲并肩而立,手指紧紧交缠。
而母亲,则从未出现在任何一张照片里。
他轻轻摩挲着照片边缘,指尖微微颤抖,心里涌起一股说不清的情绪。
是愧疚?是羡慕?还是对那个从未真正拥有过的家庭的渴望?
某个周末,时景衍被送去参加马术比赛,家中难得的安静。
时景序在花园里闲逛,偶然发现了一间废弃的储物室。
推开门,一股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角落里堆满了蒙尘的旧物。
他在杂物堆里发现了一个生锈的铁盒,打开后,里面整齐地叠放着信件和照片。
照片上的母亲穿着朴素的连衣裙,站在大学校园的梧桐树下,笑容明媚而纯粹。
而信件,则是父亲年轻时写给她的,字迹潦草而热烈,字里行间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
时景序的手指抚过那些泛黄的纸张,心跳如擂鼓。
原来,母亲也曾有过这样的青春,也曾被一个人如此炽烈地爱过。
他忽然想起母亲说过的话:“我是在无知的状态下,被迫做了第三者……”
难道,这一切背后另有隐情?正当他沉浸在思绪中时,身后传来开门的声音。
时景衍不知何时回来了,正冷冷地盯着他手中的铁盒。
“你在找什么?”他的声音里带着警告的意味。
时景序慌乱地将盒子合上,却被时景衍一把夺过。
“私生子也配翻时家的东西?”他嗤笑一声,将铁盒重重摔在地上,照片和信件散落一地。
时景序弯腰去捡,却被时景衍一脚踩住手背:“滚!这里不欢迎你。”
疼痛从掌心蔓延开来,时景序却咬紧牙关,不肯发出一声呻吟。
他抬头望着时景衍,眼底第一次燃起了怒火,那火焰烧毁了长久以来的怯懦,让他在那一刻明白了,他不能永远蜷缩在愧疚的阴影里,必须为自己和母亲争取一丝尊严。
他退回房间,将门反锁,蜷成小小一团。
窗外的梧桐叶在风中簌簌作响,如同这个家庭永远无法愈合的裂缝。
他忽然想起母亲说过的话:“是我们破坏了别人的家庭……”
但此刻,他心中却涌起一个疑问,如果母亲真的是被迫卷入这场纠葛,那他们又为何要永远背负罪人的枷锁?
他握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在心底暗暗发誓,总有一天,他要揭开真相,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母子并非生来就该活在愧疚与唾弃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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