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考场外,秋风吹起梁清安校服的一角,她深吸一口气,指尖微微发凉,却意外地没有想象中那般紧张。
反而,一种奇异的平静从她心底蔓延开来,仿佛积压了许久的压力终于找到了出口。
考场外梧桐树的落叶在风中打着旋儿,沙沙作响,像无数双催促的手,推着考生们走向命运的战场。
她低头看了看腕上的智能手表,倒计时还剩五分钟,表盘上跳动着母亲昨晚发来的消息:“清安,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尽力就好。”
可那行字底下,分明还藏着未说出口的期待。
她知道,母亲更希望她考进那所与家族联姻对象同城的大学,仿佛她的未来早已被规划成一场精心安排的棋局。
她扫视过考场的人群,目光清冷如晨霜。
那些或焦虑或兴奋的考生面孔在她眼前掠过。
有人攥着准考证的手颤抖如风中枯叶,有人与父母紧紧相拥,仿佛要将毕生的鼓励都揉进这个拥抱里。
她却唯独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时景序。
也对,他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像一场猝不及防的骤雨,淋湿了她的少女时代,又悄无声息地蒸发在烈日下。
自己怎么还渴望他出现呢?她自嘲地弯了弯嘴角,那抹笑意却带着几分苦涩。
记得高二那年,时景序在数学竞赛颁奖台上对她说:“梁清安,你的眼睛里有星星。”
那时她以为,他便是能陪她一起摘星星的人。
如今想来,那些所谓的星星,不过是她一厢情愿的幻想罢了。
“清安!”身后传来程芷莹清脆的声音,她扎着高马尾,怀里抱着复习资料,额头沁着薄汗,却依然笑得灿烂。
她小跑过来,往梁清安手里塞了块黑巧克力。
“补充能量,你昨晚又熬夜了吧?眼睛都熬红了。”
梁清安回身,目光与她交汇,两人默契地击掌。
程芷莹是她在这三年里最坚实的后盾,她们曾一起熬夜刷题,互相抽背文言文,在操场跑道上倾诉心事。
记得有一次月考失利,梁清安躲在实验楼的角落哭,程芷莹找到她后,二话不说递来纸巾,然后指着星空说:“你看,连星星都有明暗交替,人偶尔跌跤又算什么?”
此刻,程芷莹的鼓励全在眼底,梁清安点了点头,那份平静愈发坚定。
她忽然想起,自己曾和时景序约定要一起考上洛樱,可如今,这个约定早已成了风中残烛。
踏入考场时,她挺直脊背,书包里的文具整齐排列,笔尖划过准考证的声音格外清晰。
考场内冷气开得很足,白炽灯将每张课桌照得纤毫毕现。
她的座位在第三排靠窗,坐下时,余光瞥见隔壁考场有个男生在紧张地啃指甲,指尖都泛白了。
监考老师开始核验身份,智能眼镜扫过每个人的虹膜,机械的提示音此起彼伏。
梁清安深吸一口气,调整坐姿,指尖轻轻摩挲着笔杆。
她对自己的实力一清二楚,那些深夜台灯下的演算纸,晨读时沙哑的背诵声,模拟考卷上鲜红的满分,都是她一步步垒起的基石。
这次,她要考进全市顶尖的学府,用成绩撕碎那些女人就该联姻嫁人的流言。
母亲失望的眼神,亲戚们关于容貌比学历重要的议论,像无形的枷锁曾压得她喘不过气。
上周三,姑姑甚至带着一份所谓的优质男青年资料来家里。
对方是某地产商的独子,照片上的人西装革履,眼神却空洞得像一潭死水。
梁清安当时把资料推了回去,平静地说:“我要自己选人生。”
姑姑惊愕的表情,至今还刻在她记忆里。
试卷发下来的那一刻,考场陷入死寂,梁清安握紧笔,在姓名栏写下工整的梁清安三个字。
笔尖划过纸张时,她仿佛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一下一下,清晰而有力。
语文试卷的现代文阅读是关于一位女性科学家在战乱中坚持研究的文章,她读着读着,眼眶竟有些发热。
那些被战火摧毁的实验室,那些在煤油灯下写就的论文,像极了她深夜伏案的身影。
作文题是照亮自己的光,她几乎不假思索地写下开头:“真正的光,不是等待他人点燃的火把,而是从自己灵魂深处迸发的星辰。”
数学考试时,她遇到了难题,最后一道压轴题的几何图形在她眼前扭曲变形,像一团解不开的毛线。
她想起时景序教她的方法,把复杂图形拆解成基础模块。
深呼吸三次,她重新在草稿纸上画辅助线,铅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仿佛在谱写一首突围的乐章。
当终于找到突破口时,她几乎要笑出声来,笔尖在答案栏写下最后一个数字时,监考老师宣布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她恰好停笔。
下午的英语听力考试,设备突然出了故障,电流杂音刺得人耳膜生疼。
梁清安下意识捂住耳朵,却看见前排的女生急得眼泪直打转。
她忽然想起程芷莹说过的话:“意外是考试的常态,稳住的人才能赢。”
她调整耳机角度,努力过滤杂音,捕捉关键词。
当听力结束时,她感觉后背都汗湿了,但答题卡上的答案却填得满满当当。
最后一科综合考试结束时,夕阳已染红了西边的天空。
梁清安走出考场,发现程芷莹在门口等她,手里还捧着保温杯。
两人对视一笑,没有讨论题目,只是沿着操场慢慢走着。
暮色中,程芷莹突然开口:“你知道吗?我其实特别羡慕你,敢和整个家族对抗。”
梁清安停下脚步,望着远处被晚霞染红的跑道,轻声道:“我只是不想活成别人剧本里的配角。”
回家的路上,她路过一家花店,橱窗里摆放着新到的向日葵,花瓣金黄如火焰。
她驻足凝视,手机忽然震动起来,是母亲打来的视频电话。
接通后,母亲欲言又止,最终只是说:“今晚想吃什么?妈给你做。”
梁清安望着母亲眼角的细纹,忽然觉得喉咙发紧:“妈,我做到了。”
母亲愣了一下,随即眼眶红了:“清安,你长大了。”
当晚,她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耳边还回响着考场里的各种声音。
翻卷声、笔尖摩擦声、监考老师的脚步声……
她忽然想起时景序最后一次对她说的那句话:“梁清安,你要活成自己的光。”
如今,他终于不必再为她照亮前路,她自己,就是那束光。
窗外的月光洒进来,落在书桌上那叠厚厚的笔记上,泛出银色的光晕。
她轻轻合上眼睛,嘴角浮起一丝笑意,仿佛已经看见未来那条由自己亲手铺就的路,正在脚下徐徐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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