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度假酒店的餐厅里,梁清安刚夹起一筷子清炒时蔬,就被一声巨响惊得抖了手。
她转头望去,只见穿着橙色救生服的年轻男人正弯腰收拾散落一地的餐盘,番茄牛腩的汤汁顺着瓷砖缝隙蜿蜒流淌,在吊灯下泛着油光。
“你眼睛长后边儿啊!”中年妇女尖利的嗓音刺破餐厅的喧闹,她叉着腰,指着救生员鼻尖的珍珠耳坠晃得人眼花。
“我儿子要被你绊倒了,你还有脸在这儿狡辩?”
那女人烫着波浪卷发,妆容精致却因怒火扭曲,她涂着鲜红指甲的手指几乎戳到周晏清脸上,周围食客纷纷侧目窃窃私语。
程芷莹顺着梁清安的视线望过去,正看见那家长扬起的手掌狠狠扇在橙色身影脸上,清脆的巴掌声让邻桌小孩吓得捂住耳朵。
周晏清后背绷得笔直,仍保持着弯腰捡拾的姿势,耳尖却泛起不正常的红。
他垂着头,额前碎发遮住了表情,可梁清安分明看见他紧握托盘的指节发白,像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这位女士,我已经解释过了,是小朋友自己跑得太急撞到我托盘。”
他的声音像浸过水的棉花,带着潮湿的沙哑。
“监控就在那边,我们可以——”
话未说完,女人突然转身,泼妇般叉开五指朝梁清安扑来:“看什么看!多管闲事的丫头片子,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欺负人了?”
程芷莹反应迅捷地侧身挡在梁清安面前,江滨也及时上前隔开两人。
梁清安却被激得浑身血液翻涌,她攥紧拳头,声音因愤怒微微发颤:“我们都看见了!你儿子在泳池边乱跑,自己撞上人家送餐的托盘,凭什么倒打一耙?”
她指着躲在女人身后抽噎的小男孩,孩子手里还攥着半根融化了的巧克力甜筒,奶油沾得满手都是。
时景序依旧垂眸吃着饭,瓷碗与筷子相碰的脆响在喧闹中格外清晰。
当那女人污言秽语地咒骂梁清安多管闲事的小贱人时,他忽然重重搁下筷子,碗底与桌面相撞的闷响惊得邻桌小孩哇哇大哭。
他站起身,黑色衬衫袖口挽至肘部,露出线条冷硬的小臂,目光扫过女人发抖的指尖,后者竟不自觉地后退半步:“嘴巴放干净点,再敢动手试试。”
餐厅经理闻声匆匆赶来,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额角沁着汗,一边赔笑安抚家长,一边示意服务员清理现场。
周晏清默默退到人群边缘,低着头继续擦拭托盘,橙色的救生服在灯光下像团燃烧的火焰,却莫名透着股孤寂。
事情最终在经理的调解下平息,橙色救生员擦着汗向四人道谢,目光在梁清安身上多停留了两秒:“我叫周晏清,今天真的非常感谢。”
他声音依旧带着潮湿的沙哑,梁清安注意到他右脸还留着淡淡的掌印,像朵枯萎的秋海棠。
回房路上,梁清安还忍不住回头张望:“那个周晏清眼神好奇怪,好像藏着什么事似的。”
晚风拂过她微红的耳尖,白日里的怒火尚未完全消散。
程芷莹挽着她胳膊轻笑:“管他呢,反正咱们清安侠女又行侠仗义了一回。”
她调皮地眨眨眼,发梢在月光下泛着柔光。
江滨走在两人身后,望着程芷莹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温和的笑。
时景序突然停下脚步,他望着电梯显示屏跳动的数字,喉结滚动:“梁清安,下次遇到这种事,别冲那么快。”
声音里带着罕见的严肃,像是裹着冰碴的温泉。
梁清安刚要反驳,却见他转身快步走向楼梯间,黑色衣角消失在拐角时,隐约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
那叹息像秋夜里飘落的梧桐叶,轻轻擦过她心尖,留下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痒。
深夜,梁清安在阳台上吹风,海风裹挟着咸涩的气息扑面而来。
她望着远处波光粼粼的泳池,月光在深蓝色的水面上碎成点点银鳞。
忽见楼下泳池边亮着应急灯,橙色身影正独自擦拭着白天被打翻的托盘,月光在他发梢凝成霜,投在地上的影子被拉得又细又长。
他单膝跪地,细致地擦拭着每一寸瓷砖,动作轻柔得像在抚摸什么易碎的珍宝。
梁清安鬼使神差地走下楼,脚步声在寂静的走廊里格外清晰。
周晏清闻声抬头,月光勾勒出他深刻的轮廓,那双总藏着雾气的眼睛此刻映着粼粼波光:“梁小姐,这么晚了还没休息?”
梁清安看着他指尖残留的番茄渍,喉头微哽:“你...白天的事,真的对不起。”
她没想到自己脱口而出的竟是道歉,周晏清愣了下,随即摇头轻笑,那笑容里藏着太多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沧桑:“该说抱歉的是我,给你们添麻烦了。”
他转身继续擦拭,梁清安却注意到他右肩微微耸起,白天那巴掌留下的痕迹。
她突然想起白天他看自己的眼神,那眼神里有什么在翻涌,像是被按进深水里的气泡,拼命想要挣脱束缚。
“你...为什么一直在这里工作?”梁清安忍不住问。
周晏清擦拭的动作顿住,良久,他低声说:“家里...需要钱。”
声音轻得像会被风吹散,月光在他睫毛上投下细密的阴影,梁清安忽然发现他其实很年轻,或许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岁,可眉宇间却压着千斤重的疲惫。
两人沉默着,只有抹布摩擦瓷砖的沙沙声。
远处忽然传来程芷莹的呼唤,梁清安起身告别。
周晏清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月光将他孤零零的影子拉长,像被遗弃在岸边的贝壳。
次日清晨,梁清安在餐厅又遇见了周晏清,他推着餐车,橙色的救生服依旧耀眼,右脸的掌印却已消失不见。
梁清安刚要打招呼,却见他突然僵住,昨日那个刁难的家长正带着孩子朝泳池走去。
女人瞥见周晏清,嗤笑一声:“昨天那个多管闲事的丫头呢?怎么,不敢来了?”
周晏清垂着头,推着餐车默默让到一旁,像只被雨淋湿的猫。
梁清安的火气腾地窜上来,刚要上前,却被程芷莹一把拉住。
闺蜜朝她使了个眼色,指了指泳池边的监控摄像头。
梁清安心领神会,压下冲动,拿出手机悄悄按下录像键。
午后的阳光灼热,泳池边传来孩子的尖叫,梁清安四人正坐在遮阳伞下吃冰淇淋,忽然听见扑通一声巨响。
抬头望去,只见那个小男孩竟翻越了围栏,跌进了深水区!
女人惊恐的哭喊刺破空气:“救命啊!救命!”
周晏清像离弦的箭冲过去,他甩掉拖鞋,橙色救生服在阳光下划出一道亮丽的弧线。
入水瞬间,他如游鱼般灵活地游向挣扎的孩子,双臂揽住孩子腰际,奋力向岸边游去。
水花四溅中,梁清安看见他额头青筋暴起,却始终将孩子稳稳托举出水面。
上岸后,周晏清顾不上擦脸上的水珠,立刻给孩子做急救。
按压、控水、人工呼吸,动作专业利落。
孩子吐出几口水,哇哇大哭起来,女人瘫坐在地,脸上写满后怕与愧疚,再不见昨日的嚣张。
“对不起...昨天是我太冲动了。”她颤抖着抓住周晏清的衣角,声音哽咽。
“您救了我孩子,我却...”
周晏清摆摆手,水珠顺着发梢滴落,在阳光下折射出细小的彩虹:“应该的,保护游客安全是我的职责。”
梁清安望着他湿透的橙色背影,心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程芷莹碰了碰她胳膊,递来一杯温水:“清安侠女,这次知道了吧?有些人,比咱们想象的更值得敬佩。”
回房路上,时景序突然开口:“那个救生员,有点本事。”
他望着远处泳池边忙碌的橙色身影,目光深邃如海。
梁清安转头看他,阳光在他侧脸镀上金边:“你早就看出来了?”
时景序没回答,只是将手插进口袋,指腹摩挲着口袋里硬邦邦的东西。
梁清安注意到他耳尖微红,像被夕阳染了色。
当晚,梁清安在房间收到周晏清的短信:“梁小姐,今天的事...谢谢你们没多言。”
她盯着屏幕,指尖在键盘上徘徊良久,最终只回了个简洁的客气和一个笑脸表情。
窗外月光如水,她忽然想起周晏清救孩子时那利落的身手,还有他湿透的橙色救生服在阳光下闪耀的模样。
时景序的房间里,窗帘紧闭,只开着一盏台灯。
他坐在电脑前,屏幕上是周晏清的履历,元辰大学体育系在读,兼职救生员,家庭住址显示在城郊的老旧小区。
他盯着家庭住址四个字,手指无意识地敲击桌面,在寂静的夜里发出沉闷的叩击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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