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芷莹冲进病房时,手里的保温盒还冒着热气,浓稠的鸡汤香气在消毒水弥漫的空气中散开。
梁清安躺在病床上,苍白的脸衬得嘴唇愈发鲜红,像是被雨水冲刷后残存的最后一抹血色。
她攥住闺蜜的手,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声音带着颤抖的怒火:“清安,你告诉我,是不是时景序那个混蛋干的?我现在就去撕了他!”
病床旁的仪器发出规律的滴答声,仿佛在丈量着梁清安逐渐冷却的心跳。
梁清安轻轻抽回手,目光投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
那场雨夜的记忆仍在撕咬她的神经,车轮碾过身体时的剧痛,金属与骨头摩擦的声响,以及车灯刺眼的光线中,那张她再熟悉不过的脸。
她喉咙还缠着纱布,车祸伤及声带,嗓音沙哑得如同被砂纸磨过:“芷莹,别去……我不想计较了。”
程芷莹眼眶通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只能将满腔怒火咽下。
她将保温盒重重放在床头柜上,玻璃瓶与金属碰撞出清脆的声响。
梁清安总是这样,像一株被风雨摧折却仍倔强挺立的芦苇。
她记得初中时,梁清安为了救一只被车撞伤的流浪猫,在暴雨中跪了半小时,浑身湿透也不肯放弃。
如今自己遭遇这般伤害,却选择沉默。
程芷莹忍不住追问:“清安,你明明知道是时景序默认别人开车撞的你!监控视频都拍到了车牌号!你为什么还要护着他?”
梁清安别过头,泪水终于滑过脸颊,在枕头上晕开一片潮湿的痕迹。
她攥紧被角,指尖泛白:“芷莹,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哪怕他给我一个解释,一个理由,哪怕编造的谎言也好,我想亲口问问他,是不是受了什么人的胁迫,才被迫这样远离我,伤害我。”
程芷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
她明白,梁清安对时景序的感情早已深入骨髓。
梁清安执意要追问真相,哪怕伤口未愈也要强撑着出院。
她托程芷莹约时景序在咖啡厅见面,选了个靠窗的座位,能清楚看到街对面的人流。
那是个阴冷的冬日午后,梁清安裹着厚重的羽绒服,在座位坐了整整三个小时。
咖啡凉了又续,玻璃上的雾气凝结成水珠,滑落成蜿蜒的痕迹,像极了她此刻凌乱的心绪。
她反复翻看手机,时景序的号码停留在通话记录里,却始终无人接听。
最后一次拨打时,电话里传来机械的提示音:“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梁清安的手指悬在屏幕上,颤抖着迟迟不肯放下。
窗外寒风呼啸而过,卷着枯叶撞在玻璃上,噼啪作响。
桌上的咖啡杯空了第五次,服务员第三次来询问是否需要续杯时,梁清安终于起身。
羽绒服口袋里的手机依旧沉默,她踉跄着走到街边,冷风灌进衣领,像无数冰针扎进皮肤。
路灯渐次亮起,将她的影子拉得细长,孤独地印在结冰的地面上。
她忽然想起雨夜那辆车决绝离去的方向,尾灯的光在雨幕中渐淡,像熄灭了的星。
原来最痛的伤口,不是碾过身体的轮胎,而是碾碎信任的那道光。
梁清安在街边拦了辆出租车,报了医院地址。
车窗外霓虹闪烁,光影掠过她的脸,明暗交错。
如今诺言如碎玻璃,扎得她浑身是伤。
寒风卷起她散落的发丝,身后咖啡厅的暖光在暮色中晕开,像一团永远无法触及的虚幻温暖。
她攥紧手机,最后一次按下那个号码,无人接听的忙音,终于成了这场寒风中,最刺骨的答案。
回到病房时,程芷莹正红着眼眶等她。
见梁清安失魂落魄的模样,她心疼地抱住好友:“清安,别等了,这种渣男不值得!”
梁清安却摇头,声音虚弱却坚定:“芷莹,我要见他,就算……是最后一面。”
她掏出手机,再次拨通时景序的号码,依旧是关机。
泪水再次无声滑落。
病房里静得可怕,只有仪器的滴答声和梁清安压抑的抽泣。
程芷莹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突然起身,翻出包里的平板电脑,调出车祸监控视频。
画面中,那辆车毫不犹豫地撞向梁清安,没有丝毫减速。
车牌号清晰可见,正是时景序的车。
程芷莹指着屏幕,声音颤抖:“清安,你看!他根本就是想置你于死地!哪有什么胁迫?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畜生!”
梁清安盯着屏幕,瞳孔骤然收缩,监控画面反复播放,时景序的车灯刺眼如刀,碾过她的瞬间,轮胎甚至没有一丝停顿。
她突然捂住胸口,剧痛如潮水般涌来,喉间涌上一股腥甜。
程芷莹慌忙按下呼叫铃,护士冲进来时,梁清安已昏倒在床上,嘴角渗出一抹暗红。
抢救室的红灯亮起,程芷莹在走廊里焦躁地踱步。
她掏出手机,疯狂拨打时景序的电话,依旧关机。
发消息给共同的朋友,皆无人知晓他的去向。
程芷莹攥紧手机,指甲几乎要抠进屏幕。
她不明白,为何一个人能如此决绝地消失,连一丝解释的余地都不留。
三天后,梁清安终于脱离危险,转回普通病房。
程芷莹将调查结果告诉她,时景序名下所有资产被冻结,公司股权突然易主,而他本人如人间蒸发。
梁清安听完,沉默良久。
窗外飘起细雪,落在玻璃上化成水珠,蜿蜒而下。
她忽然轻笑一声,笑声里满是苦涩:“原来,连解释都成了奢望。”
她闭上眼,泪水顺着眼角滑落,或许真相早已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终究在她最需要的时候,选择了碾碎她的心。
夜色渐深,梁清安独自站在病房窗前,望着楼下被雪覆盖的停车场。
恍惚间,她仿佛又看见那个雨夜,时景序的车灯刺破黑暗,碾过她的身体,也碾碎了所有可能的未来。
她深吸一口气,将手机关机,任由雪花落在肩头。
或许,有些伤口注定无法愈合,就像有些人,注定要在寒风中,独自等待一个永远不会出现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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