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浅将谢凉推回屋子，轻声商议。
“快到饭点了，留路虎他们在家吃饭吧？我多准备几个菜。”
“不必辛苦，叫小早去酒楼买些酒菜就好。”
他舍不得夏浅一个人准备这么多人的吃食。
夏浅看了下时间，觉得现在杀鸡炖鱼也确实来不及了，便颔首应了下来。
回首招呼夏夜。
“小夜，你和小早哥哥一起去镇上买菜好不好？”
半晌没听到回应。
她寻出屋子。
“诶？人去哪了？”
见秦欢在院门口对账，她捧着汤婆子走过去，将汤婆子递给她暖手。
“秦欢，看见小夜了吗？”
“嗯？没有啊，他没在屋里吗？”
“没……”
夏浅有些担忧。
四下找去，终于在屋后找到了独自蹲在雪地里的夏夜。
“小夜？你，你怎么一个人躲在这儿？”
夏夜闻声一抖，埋着脑袋摇头。
虽然他不肯多说，但夏浅还是察觉到了他的异样。
蹲下来，轻抚他的肩膀。
“怎么了小夜？”
他还是一味摇首，龋齿无意识地啃咬着手骨。
本就带着细碎伤口的糙手，如今又留下了许多白里渗红的凌乱牙印。
夏浅看着他焦灼的模样，担忧地皱了皱眉头。
一手握住被他咬着的手，另一手将他散落额前的碎发别在耳后，柔声哄劝。
“小夜，你没有家人，我也没有兄弟。
在镇北坡，除了你姐夫，我们就是最亲近之人。
你有什么事都可以告诉我，我会尽全力帮你的。”
听见她认真又诚挚的剖白，夏夜终于抬起了眼皮，雾蒙蒙地看着她。
缓缓松开咬着手腕的嘴巴，声音颤抖哽咽。
“姐……”
“嗯，在想什么，和我说说？”
他眼中的惊惶微微震颤，嘴角动了几次，却终是欲言又止。
“小夜，不怕，在姐姐身边，没有人能伤害你。”
她抚着他的头发，语气格外温柔。
夏夜终于下定了决心，眼神不再闪烁。
他咬着后牙，迟疑问道：“姐，刚刚路大哥的意思，是不是说……
那位安小姐，是姐夫送到军营去做军妓的？”
夏浅一滞。
她方才就在想，若是这事被小夜听见，他会不会误会。
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见她犹豫，夏夜艰难地吞咽唾液，复又低下了头。
他在努力说服自己……
姐姐她，不是坏人！
她不会单单因为猜忌，就残忍地摧兰折玉！
把安小姐送到军营做军妓，一定是姐夫的意思！
但他不敢再问，生怕连最后一点幻想也被打破……
夏浅看出他的挣扎和怀疑，垂手按住他的肩膀。
她能察觉到，夏夜周身一抖，止住了呼吸。
他在……怕她？
“小夜，原本我和谢凉觉得，你还小，不想让你牵扯其中。
可事到如今，我还是决定将实话告诉你，以免你胡思乱想。”
闻言，夏夜诧异地抬眸看她，终于吐出了憋在胸口的郁气。
“姐……”
“嗯，其实……”
夏浅的手从他的肩头滑下，目光浮于眼前的白雪，后又重重地坠了下去。
“路虎他们一直叫你姐夫将军，你应该知道，你姐夫曾是谢家军的将领。
如今虽然负伤休养，但碍于他在军中的影响力，朝廷各方势力仍旧对他虎视眈眈！
有的想拉拢他，有的想除掉他……”
听到这里，夏夜便猜到了些许。
“姐姐是说，安小姐是来……”
“嗯，寻亲是假，监视刺杀才是真。
你姐夫为了保全自己，也为了证明自己的立场。
不得不杀一儆百，将她送到军中，让她以最惨烈的方式退场。”
她深吸一口气，看着不敢相信的夏夜，一字一顿。
“小夜，你不能怪你姐夫，朝堂如战场，敌人面前，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你的每一次心慈手软，都是在给敌人递刀子！
所以，如果对方注定不能成为你的朋友，那就不要给他反扑的机会！
这是我作为姐姐，教给你的第一课，可记下了？”
“……嗯。”
他恍惚地点点头，还是忍不住质疑感叹。
“那么好看的女子，竟然是来刺杀姐夫的？
果然，人不可貌相……”
夏浅见他迷惘，苦笑着掐了掐他的脸颊。
“越美的蘑菇毒性越大。
最具欺骗性的，往往是我们的双眼，因为它会引领偏见。”
夏夜懵懵懂懂地抬眸看她，她却不再多说。
起身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好了，别想了，快去陪你小早哥哥买酒菜，姐都饿了。”
他点点头，还是有些沉闷。
不过，很快他就想明白了。
虽然一代美人陨落，确实很是让人惋惜……
但相比之下，他更希望姐姐姐夫能够平安无恙！
美人再美，谁叫她站错了队呢？
也没什么可遗憾的。
他收拾好心情，脸上终于又露出了笑容。
“好，我这就去。”
夏浅看他想通了，揉着他的头发，欣慰地笑笑。
“好，去吧。”
又塞给他一小块碎银子。
“别让你小早哥哥花钱啊，这一次，路将军和小早大碗，帮了你姐夫大忙，也算咱们答谢他的！”
“嗯！”
夏夜和小早走后，夏浅就在厨房忙碌起来了。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
她倒是想犒劳犒劳路虎呢，奈何人家不赏光！
饭还没出锅，陶家的三儿子陶瑞发便登了门。
“谢家嫂子，我娘让我转告您，您今日不必给路将军留饭了，路将军今天在我家吃了。”
夏浅眨巴眨巴眼睛，愣愣地与秦欢对视一眼。
而后，两个人齐齐大笑起来。
“行行行，好好好，帮我转告路将军‘好好表现，多吃一点’！”
“好的。”
七八岁大的陶瑞发小大人一般点了点头，退了出去。
帮忙烧火的大碗歪头询问。
“嫂子，那这饭还做吗？”
“做呀，怎么不做！路虎不在家吃了，不还有你和小早呢吗？”
“我们俩就不用嫂子费心了，我们回去吃就行！军营还有一大堆事儿呢……”
他急忙起身，又被夏浅拦住了。
“哎，小早都去镇上买酒菜了，不差这一会儿，吃完再回去！”
大碗只好憨憨一笑，摸了摸后脑。
“那好吧，让嫂子破费了。”
“嗐，坐吧，跟你谢大哥客气什么？”
这时的夏浅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不知道大碗口中的“破费”是什么意思。
待夏夜二人回来，众人上了桌，一大盆米饭没够大碗一个人吃，她这才知道……
为啥他叫“大碗”，而非“小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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