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照在药箱把手的蓝布带上,那块布边角起了毛。张月琴坐在小凳上,针线在指间来回穿动,把裂开的地方一针一针缝好。她低头看了看麻油瓶,瓶身还剩一半,便拿出纸笔记下要补的药材。
门一推开,扫帚划过地面的声音响起来。她把针插回布包,起身把药箱挂到墙上钩子,又从柜子里取出干净毛巾铺在诊床边。
刚坐下,院外传来脚步声。一个人拄着锄头慢慢走过来,背有点弯,右手一直按在腰上。走近了才看清是老陈,额头全是汗,脸色发白。
“陈叔?”她站起身,“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老陈喘了口气,点点头:“这腰……实在扛不住了。昨晚上翻身都费劲,早上连鞋都没法自己穿。”
“进来说话。”她扶他坐下,顺手搬了个矮凳让他靠着。
老陈坐下后身子歪向一边,左手撑着腿,说话声音压得很低:“干了一辈子农活,哪有不疼的。可这次不一样,像是里头卡了根钉子,一动就扎得慌。”
“什么时候开始的?”
“前些日子下雨,地里积水,我抢着把秧苗移完。那天回来就觉着不对,歇了两天更疼。贴过膏药,也用热水袋捂,都不管用。”
她轻轻碰了下他腰部右侧,手指刚落下,老陈就倒吸一口冷气。
“就这儿,像火烧一样。”
她收手,没再按。“不是骨头的问题,是肌肉太紧,结住了。你平时干活弯腰太久,休息又少,它就发硬,压住经络就会疼。”
老陈皱眉:“那……咋治?吃药行不行?”
“不用药。我用手帮你松开,再热敷几天,能好。”
“光靠手?”他半信半疑。
“你先试试。要是没效果,不算钱。”
老陈犹豫了一会儿,终于点头。
她让他趴在床上,盖上薄被,只露出腰部。她搓了搓手,掌心发热后才贴上去,先用整个手掌慢慢揉两侧,一圈一圈往下走。
刚开始老陈绷着身体,呼吸急促。她不停问:“这里重不重?有没有胀感?”
“有点酸……但还能受。”
她逐渐加力,改用掌根推压,动作稳定。几分钟后,老陈的肩膀一点点塌下来,呼吸也匀了。
“现在感觉怎么样?”
“酸是酸,可……好像松了一点。”
她换拇指点按几个位置,每按一下就停顿两秒,等肌肉反应。老陈闭着眼,嘴里哼了一声。
“这是肾俞穴,管腰这块的气血。你这儿堵得厉害。”
“怪不得总觉得冷,天没凉就觉着腰里灌风。”
十分钟后她收手,拿毛巾给他擦掉汗。“今天就到这里。回去拿热毛巾敷十五分钟,别吹风,明天同一时间再来。”
老陈坐起来,试着直了直腰,脸上露出一点惊讶:“真能站起来了,刚才还怕起不来。”
“坚持三天,会更好。”
第二天一早,老陈准时到了。这回没拄锄头,走路虽然慢,但腰没那么僵。
“昨晚睡得好,半夜没醒。就是早上起来还是有点沉。”
她检查了一下,压痛点比昨天轻了。继续推拿,手法和前一天差不多,但多加了滚法,在脊柱两边来回滚动手指。
“这样能把深层的筋打开。”她说。
老陈边听边点头:“以前赵大爷膝盖疼,你也这么弄的吧?他后来挑水都不费劲了。”
“劳损的毛病,越早调理越好。拖久了,肌肉变短,就难松了。”
第三天,老陈自己走进来,手里提着一筐刚摘的豆角。
“给你送点新鲜菜。我媳妇说,不吃亏心饭,得谢你。”
她没接:“病还没完全好,别忙着下地干重活。”
“我知道分寸。今天早上我自己蹲下系了鞋带,三年没这么利索过了。”
她笑了笑,让他躺下再做一次巩固。这次推完,她又教他几个简单的动作。
“每天早晚各一次,双手叉腰,慢慢往后仰五下。再坐着,左右扭身子十次。别图快,动作要稳。”
老陈认真记下:“回家就练。”
下午她在村口遇见几位老人坐在石墩上晒太阳。她走过去,说了几句护腰的事。
“干活中间记得歇一会儿,别一口气干到底。蹲久了就站起来走两步,不然血流不到后面去。”
有个老人摸着自己的腰:“我这老毛病,是不是也能治?”
“只要是累出来的,都能缓。等哪天空了来找我。”
消息传得很快。第四天早上,老陈挑着一担水从坡上下来,脚步稳,肩不晃。路过诊所时特意停下。
“张医生!我能扛麻袋了!”他声音大,引得旁边人抬头看。
“那就别一下子干太多。”
“放心,我都听你的。”他咧嘴一笑,“这手啊,比膏药灵多了。”
她站在门口,看着他走远。转身回屋,翻开登记本,写下日期、姓名、症状变化和治疗次数。合上本子时,窗外鸡群扑腾着翅膀往窝里钻。
她把按摩油瓶拧紧,放回柜子最上层。药箱里的棉球还够用一阵,麻油也补上了。她把针线包收进抽屉,顺手把空瓷盒摆在上面。
天快黑了,村道安静下来。她坐在小凳上没动,听见远处有人喊孩子回家吃饭。风吹着屋檐下的晾衣绳,布条轻轻摆。
明天她打算去东头看看李婆婆。那老太太最近总说腿软,走路发飘。她记得上次量血压时,数字偏高,得提醒她按时喝降压茶。
正想着,门外传来脚步声。一个女人抱着孩子站在门口,脸上的表情说不清是急还是怕。
孩子闭着眼,小脸通红,一只手搭在母亲肩上,指尖微微发抖。
“张医生……能看看吗?他从中午就开始发烧,喝了水也退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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