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不敢下定决心,是想让我来做这个决定,对吗?”张海杏的声音里没有丝毫疑问,字字都像凿在礁石上的断言,带着龙火炙烤后的沉毅。她望着悬在半空的银蓝色虚影,眼底的坦然与洞悉,让零根本无从辩驳 。
零的虚影在灼热的空气里晃了晃,周身的光点忽明忽暗,终是长叹出一口带着虚无感的气,那气息散在风中,竟带着几分潮热的海腥味:“我承认,和你比起来,我的确像个躲在陨铜里的懦夫。但我还是想问,真的要走到这一步吗?龙火淬炼血脉,稍有差池就是魂飞魄散,连轮回的机会都没有。”
“得了吧,零。”张海杏忽然低笑出声,那笑声裹着海风的咸涩,又带着几分洞悉一切的了然,像石子投入平静的海面,漾开圈圈涟漪,“你早就做好决定了,不过是心里揣着顾虑,一直摇摆不定罢了。要不然,你也不会借着‘沉睡’的由头,一点点把我往真相里引——引我去杭州见宁玉,让我心里有牵挂;引我去福建探雷城听雷,其实我昨晚在船舱里写下诀别信时,你心里分明是松了口气的,对不对?”
“什么都瞒不过你。”零的声音里掺了点几不可察的赞赏,银蓝色光点渐渐亮了几分,像被说中心事的孩子,带着点别扭的坦诚,“只是我没料到,你真的会选这条路。我以为,宁玉在德国,你会……会多犹豫几分。”
“说到底,我们骨子里都是一类疯子。”张海杏抬眼时,眼底最后一丝犹豫已尽数褪成决绝,龙火的橙红光晕落在她睫毛上,像燃着的细小火苗,“不自由,毋宁死。与其被天道当棋子摆布,不如拼一把,哪怕粉身碎骨,也落个痛快。”
“啪啪啪——”清脆的掌声突然在海岸边响起,打破了两人间的沉寂。张海琪摇着头从礁石后走上前,腰间的短刀随着脚步轻轻晃动,语气里满是无奈的调侃:“合着你们俩是双向奔赴的‘疯批’?我和小官背着你俩谋划了三天三夜,一会儿担心你被零蒙骗,一会儿又怕零拦着你,闹了半天,我们俩背了个寂寞。”
陨石虚影缓缓飘到张海琪面前,周身的银蓝色纹路柔和了许多,声音温和却清晰,像浸了海水的玉石:“你好,你可以叫我零。此前一直藏在海杏体内,今日才算真正见面,请多指教。”
张海琪颔首回应,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刀柄上的纹路,语气里多了几分郑重:“张海琪,张家南部档案馆主事。往后,都是同路人。”
“张海官。”一直沉默伫立的张起灵忽然开口,声音依旧简练如刀,却精准地将自己纳入这场对话。他握着黑金古刀的手紧了紧,目光落在张海杏身上,那眼神里的坚定,早已表明了立场——无论前路是火海还是刀山,他都会同她站在一边 。
“既然都是一路人,我也不瞒你们。”零的虚影转向张海琪与张起灵,语气沉了几分,银蓝色光点也随之黯淡下来,“我和海杏来到这个时间线,确实是和天道做了交易——要帮他做事。后来的几次碰面,我隐约察觉到天道的气息不对劲——我虽没有实体,动手能力薄弱,主修的却是神魂感知,对时空裂隙与能量异常的敏锐度,比你们任何人都高。但就像我跟海杏说的,我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做。毕竟无论天道赢,还是外神赢,最坏的结果不过是一死,这个世界的存亡,本与我这缕寄生的神魂无关。可我知道,海杏放不下——放不下宁玉,放不下张家,更放不下这世间的烟火气。我不能直说,怕打草惊蛇,更矛盾的是,我不知道该让她在不知情里,安稳的度过一生,还是让她撞破残酷真相,一辈子和命运死磕 。”
“显然,海杏选了后者。”张起灵的声音冷静得像淬了冰的古刀,却一语道破核心。
“你们张家人,骨子里从来都藏着疯狂,从不愿像提线木偶一样任人摆布。”零的语气里满是感慨,银蓝色光点轻轻蹭了蹭张海杏的肩膀,像在安慰,又像在共鸣,“今天的结果,我早有预料——从你在‘欧罗巴号’上,执意要把宁玉安顿好再回来时,我就知道,你迟早会选这条路。如今不过是尘埃落定,了却一桩心事。”
“所以,我们又能像从前那样,做并肩作战的伙伴了,对吗?”张海杏转头看向零,语气里带着点确认的期许,指尖无意识地碰了碰腰间——那里还挂着哥廷根市集买的小铜铃,是她准备送给宁玉的礼物,如今却成了随身携带的念想 。
“我们一直都是。”零的回应掷地有声,藏着不容置疑的真诚,银蓝色虚影微微收紧,像在拥抱她。
“那以后,任何事都不许瞒我。”张海杏的表情瞬间严肃起来,像是在许下一个郑重的承诺,龙火的光映在她脸上,让她的神情更显认真,“我也会对你坦诚所有——包括我对未来的所有打算。”
“我从来没有瞒过你。”零的声音同样沉了下来,银蓝色光点坚定地闪烁着,“那些没说出口的,不过是怕你为难,怕你在责任与牵挂间,做不出选择。”
两人相视一笑,零虽只是道虚影,却仿佛能看清彼此眼底的所有情绪——有对过往的释然,有对当下的坚定,还有对未来的期许。那抹默契像实质般在空气里流淌,无需过多言语,便已足够 。
“好了,我们俩都准备好了,剩下的,就听天由命吧。”张海杏收回目光,轻声感慨,抬手理了理被海风吹乱的衣领,指尖触到衣料上残留的煤烟味,那是从德国回来时,远洋轮船留下的印记 。
“不,海杏,你错了。”张海琪突然开口,语气斩钉截铁,腰间的短刀在火光下泛着冷光,“你要信‘我命由我不由天’,否则,我们凭什么对抗天道,凭什么守护想守护的人?当年张家先祖能以血脉镇住外神,今日你也能以龙火淬炼血脉,再创奇迹 。”
张海杏与张海琪对视一眼,千言万语都揉进了那一眼的交汇里——有理解,有支持,有并肩作战的决心。无需多言,已是全然的懂 。
随即,零的虚影缓缓向张海杏靠近,周身的银蓝色光点渐渐融入她的眉心,在彻底融入她的神魂前,它转头对张海琪和张起灵留下最后一句话,声音里带着几分急切,却又无比清晰:“我知道你们有很多疑问——关于天道的交易,关于外神的动向,关于张家血脉的秘密,但我和海杏此刻没心思一一解答。你们所有的问题,都能在福建南海王墓的雷城里找到答案。”
话音落尽,零的虚影彻底消散,化作点点银蓝光斑,尽数融入张海杏的神魂。她深吸一口气,感受着体内涌动的力量,还有零传递来的坚定,脚步决绝,一步步朝着那片灼热的龙火走去——火舌舔舐着空气,将她的身影拉得很长,像一道奔向光明的勇者剪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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