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白的灯光在宴会厅的上方明明灭灭,将众人的影子拖得忽长忽短,空气中浮着餐食残留的油腻气,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压得人胸口发闷。
“我不接受这样的搜检!”顾晓梦猛地攥紧了餐巾,精致的眉毛拧成一团,大小姐的骄矜在眼底翻涌,连声音都带着几分发颤的倔强——不是怕,是咽不下这口被当嫌犯的气。
“为什么!”三井寿一的吼声像淬了冰,军靴在地板上重重一跺,腰间的武士刀随动作轻响,凌厉的目光扫过顾晓梦,像要把人戳穿。
话音刚落,一阵凉意悄无声息漫进餐厅,张海杏飘在半空中,衣摆随着无形的气流轻摆,刚好撞见顾晓梦梗着脖子与三井对峙的模样。她斜眼瞥向身旁的零,语气里满是不耐:“来晚一步,剧情都推到搜检这儿了?”
零靠在门框上,指尖虚虚点着下巴,语气里满是惋惜:“可不是么,最精彩的那段没赶上——体能乙下的顾小姐,趁断电刺森田的那股狠劲,没亲眼见着太可惜了。”
“有什么可惜的?”张海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视线黏在顾晓梦身上,“这大小姐的脾气半点没改,都到枪口底下了,还端着架子呢。”
零低笑一声:“等着瞧,好戏在后头,宁玉可不会看着她栽跟头。”
餐厅里的对峙还在升温。顾晓梦从鼻腔里挤出一声冷哼,声音清亮得能穿透满室的压抑:“为什么?三井先生这话问得好笑。要是你们早认定了谁是凶手,直接拉出去枪毙就是,何必把我们一个个圈在这儿,像审阶下囚似的翻来覆去查?这不是明摆着侮辱人么!”
她这话落得又脆又利,满座皆静。金生火捏着烟斗的手顿了顿,悄悄抬眼扫了圈周围的士兵,眼底掠过一丝紧张;白小年端着酒杯的动作僵住,抿唇时喉结轻轻滚动。
三井寿一却不吃她这一套,眉头拧得更紧,审视的目光像实质的刀,在顾晓梦身上刮来刮去,语气沉得能滴出水:“如果我没有记错,森田大佐遇刺之前,最后一个与他接触的人——就是你,顾晓梦!”
“哦?”顾晓梦反倒笑了,唇角勾起的弧度依旧明媚,仿佛三井说的不是杀人嫌疑,只是件无关紧要的小事,“没错啊,大佐先生盛情邀请,我总不能扫了他的兴,陪他跳了支舞而已,在场的各位不都看见了?”
“看见了又如何!”三井寿一猛地拍向桌子,餐盘相撞发出刺耳的脆响,“跳舞时离大佐最近,断电后混乱中最有机会动手——你就是最可疑的嫌疑人!”
“可疑的可不止我一个。”顾晓梦敛起笑意,脸上却摆着一副无辜模样,摊了摊手,语气坦荡,“您忘了?断电那瞬间,大佐先生先推开的是我。大厅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谁摸出餐刀都能趁乱动手,凭什么只盯着我?”
三井寿一盯着她看了半晌,忽然转身坐回椅子上,手指在桌面轻轻敲击,发出规律的叩击声,像在倒计时。他抬眼时,眼底的阴鸷更甚:“你说的‘任何人’,用的都是自己桌上的餐刀,对吗?”
不等顾晓梦应声,他猛地拔高声音,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狠厉:“所以!只要不配合检验餐刀的人,在我眼里——就是凶手!就该当众处决!”
话音未落,他朝顾晓梦身边的两名士兵递了个眼神。士兵立刻拔出手枪,黑洞洞的枪口直指顾晓梦的太阳穴,保险栓“咔哒”一声拉开,在寂静的餐厅里格外刺耳。
顾晓梦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血色褪了几分,却依旧挺直脊背站着,脚步没挪半分,只是攥着餐巾的手更紧了,指节泛白。
“顾晓梦!”金生火压低声音喊她,语气里带着急劝,生怕她再硬碰硬。
“收起你的大小姐脾气。”旁边的李宁玉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穿透力,她抬眼睨了顾晓梦一眼,眼神里有告诫,更有几分不易察觉的护着,“生死攸关的关头,再大的傲气,也别对着枪口使。”
话音落,李宁玉忽然探过身,指尖一勾,轻轻扯下了顾晓梦餐盘上叠得整齐的餐巾。雪白的餐巾滑落,一把雪亮的餐刀静静躺在餐盘旁,烛火映在刀面上,反射出细碎而冷冽的光,晃得人眼晕。
“得,又来一次。”张海杏飘在旁边,看得直叹气,语气里满是无语,“这是第几次了?阿玉都快成顾晓梦的专属挡箭牌了。”
零笑着摇摇头,目光在李宁玉和顾晓梦身上转了圈:“管他几次呢。谁让顾晓梦现在还是个菜鸟,沉不住气?再说了,宁玉愿意护着她,你操的哪门子心?”
张海杏撇撇嘴:“我是怕她总这么冲动,迟早把两个人都拖进去。”
“放心,”零挑眉,“宁玉心里有数,晓梦也不傻——你看。”
果然,餐桌旁的顾晓梦看着那把餐刀,愣了愣,随即又笑了,笑得得意又灿烂,眉眼弯弯的模样,半点看不出刚才直面枪口的慌乱,仿佛刚才的对峙只是场小打小闹,面上找不到一丝破绽。
可桌下,她的手指悄悄抬起,轻轻碰了碰李宁玉的手背,指尖快速叩动,轻得像蝴蝶振翅:“多谢。”
李宁玉指尖微顿,没回头,只是垂着眼,指尖在桌下极轻地回了两下,算是应答。
三井寿一没注意到两人的小动作,他示意士兵将盖着白布的森田尸体抬过来,“咚”地一声放在餐桌中央,白布滑落一角,森田颈间的伤口还在渗着暗红的血,看得人头皮发麻。
“告诉你们一个噩耗。”三井寿一的声音冷得像冰,“你们这群人,本就该死——森田大佐的任务,就是清理你们这些藏在暗处的老鼠。”
众人脸色齐齐一变,连白小年都放下了酒杯,脸上没了往日的轻佻。
“但我可以给你们一条生路。”三井话锋一转,目光扫过众人,像在狩猎,“只要有人站出来,指证出刺杀大佐的凶手,这个人——就能活。”
他顿了顿,手指在尸体旁敲了敲,语气阴恻恻的:“可如果没人说……”双眉狠狠下压,眼底满是杀意,“每过五分钟,我就杀一个人,一直杀到凶手现身为止。”
规则定得简单又残酷。从离尸体最近的人开始,三井寿一给每个人五分钟陈述时间,逼他们互相指认。枪声在餐厅里响过两次,倒下的都是试图乱咬的无关人,直到有人被逼急了,指着李宁玉嘶吼:“是她!是李宁玉干的!是她干的!”
金生火的雪茄顿了顿,白小年攥紧了酒杯,顾晓梦猛地抬头,眼底闪过厉色,刚要开口,却被李宁玉用眼神按住了。
李宁玉依旧坐着,腰背挺得笔直,脸上不见半分慌乱,反而抬眼看向那个指证她的专家,语气平静却带着咄咄逼人的气场:“你说我是凶手?那我倒要问问你——我用哪只手行刺的?”
专家一愣,结结巴巴道:“当、当然是右手……”
“右手?”李宁玉忽然漫不经心地举高右手,手腕上一圈红肿赫然在目,连指尖都带着几分无力的虚浮,“我在会议室里连熬了四天,破译密电熬得右手几乎抬不起来,所有见过我的人都能作证——我只擅长用右手。”
她顿了顿,声音更淡了,却字字清晰:“右手肿成这样,连握笔都费劲,不得不让新人下属协助,险些误了任务。这样的右手,能握紧餐刀,完成精准高效的刺杀?”
说着,她用未受伤的左手撑着桌子,身体微微前倾,眼睛紧紧盯着专家,目光像刀子似的,逼得人无处可逃:“你倒是说说,怎么做到的?”
专家被她问得张口结舌,脸涨得通红,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三井寿一眯着眼看了半晌,突然抬手,指了指专家,冷冷道:“给你十秒钟,说清楚。”
十秒转瞬即逝,专家只能瘫在地上,声音发颤地承认:“是、是我诬陷李科长……是三井先生逼我指认的……”
话音未落,枪声响起,专家直挺挺地倒了下去,鲜血溅在餐桌的白桌布上,触目惊心。
这场血腥的审讯,很快就轮到了金圣贤。他坐在那里,眼神闪烁,手指不停摩挲着酒杯。
金生火知道这个金圣贤不是个好对付的于是慢悠悠地吸了口烟,吐出的烟圈飘向李宁玉几人的方向,烟圈的形状、吐出的频率,暗合着——结盟,只有结盟才能活的意思。
烟圈飘到半空,张海杏嗤了一声:“金生火这老狐狸,倒会借机会攒局。”
“可惜啊,有人不买账。”零朝桌下努了努嘴,“你看顾晓梦。”
餐桌旁,四个人都接收到了金生火的暗号,神色各异。白小年喝了口酒,眼底闪过犹豫;吴志国垂着眼,手指在膝头轻轻敲击,不知在想什么;李宁玉看了一眼金生火的方向,眸光微沉,又迅速收回目光,隔桌望着金圣贤,若有所思,显然在判断金生火的心思。
只有顾晓梦,脸上依旧挂着笑嘻嘻的模样,好像正饶有兴致地看三井寿一审讯金圣贤,甚至还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可餐桌下,她的左手悄悄伸到李宁玉的腿边,指尖在李宁玉的手背上轻轻叩动,摩斯密码打得又快又急——“不要相信金生火,他之前和金圣贤碰过面,想过栽赃你顶罪。”
李宁玉指尖微动,感受到手上传来的轻响,垂着眼帘,片刻就破译了意思。她不动声色地往金生火那边瞥了一眼,眼底掠过一丝冷意,指尖在顾晓梦的手背上轻轻回了一下,示意自己知道了。
喜欢墓中的风声请大家收藏:(m.bokandushu.com)墓中的风声博看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