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京中趣事
春日的京城,冰雪消融,暖风和煦,太学门前的古槐也抽出了嫩绿的新芽。
三月初三,是个黄道吉日。这一日,定北侯府的嫡小姐萧霏霏,正式入了太学,成了静和公主的伴读。
此事在京城世家圈中,也引起了一阵不大不小的议论。谁都晓得,静和公主是帝后的掌上明珠,能为她伴读,不仅是无上的荣耀,更是家族地位的象征。以往公主、郡主的伴读,多是从世家大族中甄选,以求门当户对。而此番皇后娘娘为静和公主挑选的三位伴读,除了定北侯府的萧霏霏,其余两位竟都出自清流书香门第,父兄皆是科举正途出身的新晋官员。
这其中的深意,稍有权衡之心的人都品得出几分。
罗晴坐在府中的暖阁里,窗外几株玉兰开得正盛。她捧着本闲书,心思却不在书上。霏霏第一日入宫,她这做母亲的,面上虽镇定,心里总归是悬着的。直到贴身丫鬟云鬓笑着进来回话,说小姐已被宫中嬷嬷安然送回,正在自己院里歇着,瞧着神色欢愉,罗晴这才真正松了口气,端起微凉的茶盏抿了一口。
晚间歇息时,女儿依偎在她身边,小嘴叭叭地说着宫里的见闻。太学的先生学问如何渊博,静和公主如何和气,另两位伴读小姐虽初时有些拘谨,但也是知书达理的性子……罗晴含笑听着,手指轻柔地梳理着女儿柔软的额发,心中却如明镜一般。
皇后娘娘这番安排,堪称用心良苦。
选霏霏,其一,自然是笼络定北侯府。如今萧凛身兼太子少师,圣眷正浓,且手握禁军,是太子将来不可或缺的臂助。让霏霏伴读,加深的是萧家与皇室的羁绊,盼的是萧凛能真心实意教导、乃至在关键时刻护卫东宫。其二,罗晴也知,皇后娘娘是真心喜欢霏霏这丫头。这孩子虽不在京城长大,却无半分怯懦小家子气,回到这富贵窝般的侯府,也不曾因环境骤变而养出骄纵跋扈的性子,反倒愈发沉稳聪慧,一双明眸清澈见底,透着灵气。其三,也是静和公主自个儿瞧霏霏对眼。天家贵女,身边从不缺阿谀奉承之辈,那些世家小姐们规矩是极好的,却也少了几分鲜活真趣,霏霏的爽利明快,正投了公主的缘法。
至于那两位书香门第出身的伴读,用意更深。一是不愿公主身边尽是骄奢之风,需得清正门风的姑娘潜移默化,涵养德性;二来,这些科举出身的清贵学子,如今看似位卑,却是未来朝堂的中流砥柱,此刻施恩,是为太子殿下提前布子,笼络人心。
“既为长子谋划深远,又不牺牲爱女的舒心顺意,皇后娘娘的拳拳爱子之心,可谓周全缜密。”罗晴靠在引枕上,心中暗叹。天家母子,亦如寻常百姓,为子女计,总是呕心沥血的。
好在霏霏只需每日上午陪同公主去太学听讲,下午则跟随公主在皇后娘娘宫中学习宫廷礼仪规矩,行程虽满,却都在宫禁重地,安全无虞。且每十日还能休课一日,归家团聚。这般安排,罗晴已是万分感激。
自霏霏入宫伴读后,罗晴的时日便空暇了许多。上午处理完府中庶务,剩下的光阴,或是读些游记杂谈,或是做些女红针黹,偶尔也会应袁锦绵、李嫣然等几位交好夫人的帖子,过府小聚,闲话家常。
至于京城中那些大大小小的宴会,无论是哪家夫人做寿,还是哪家花园子里的赏花会,罗晴一概寻了由头推拒了。一来,她身怀六甲,胎象虽稳,但人多眼杂的场合,难免有磕碰风险,她冒不起这个险;二来,如今的朝局看似平静,底下却暗流涌动,定北侯府圣眷正浓,更需谨言慎行,暂避风头,方是长久之道。
也正是在这一次次与密友的小聚中,隔着一道道高墙,京中那些形形色色的趣闻轶事,便如同春风里的柳絮,飘飘悠悠地落到了罗晴的耳中。有些事听着荒唐,有些事听着唏嘘,倒也让她足不出户,便仿佛亲眼目睹了另一番人间热闹。
而这其中,最为人津津乐道的,莫过于镇国公府那出“世子夫人与妾室争风,正室大打出手”的连台好戏。
这一日,袁锦绵过府来看她,两人在暖阁里对着棋盘,边下棋边说话。袁锦绵是个爽利性子,说起京中趣闻来更是绘声绘色。
“嫂嫂你是深居简出不知,如今满京城,就数那镇国公府最是热闹!”袁锦绵落下一子,嘴角噙着一丝戏谑的笑意。
罗晴执白子,闻言抬眼,露出些许好奇:“弟妹说的是……镇国公府郭家?他家又出了什么新鲜事?”
“可不是嘛!”袁锦绵压低了声音,却又掩不住那分享秘辛的兴奋,“就是那位世子爷,郭靖敏,和他那心尖儿上的贵妾李婉儿,还有那炮仗脾气的世子夫人郝碧霞,三人一台戏,唱得是锣鼓喧天,如今连街边的孩童都能学上几句他们府里的官司了!”
罗晴微微蹙眉。镇国公府她自是知道的,开国功臣之后,袭爵至今,只是近两代颇有些青黄不接,渐显颓势。如今的镇国公郭弘,空顶着个国公的名头,只在鸿胪寺领了个卿的闲职,负责些宗室、外交的礼仪琐事,并无实权。世子郭靖敏倒是在户部任右侍郎,算是有了实职,可惜品性……罗晴早有耳闻,是京中有名的好色之徒,颇有其父之风。
而那世子夫人郝碧霞,出身荣昌侯府。荣昌侯郝明,那可是常年镇守南疆的大将,手握十万精锐,是圣上极为倚重的肱骨之臣。郝碧霞作为郝家的嫡女,自幼在南疆军中长大,性子养得泼辣刚烈,与京城那些恪守闺训的贵女们大不相同。
“那郝夫人既是高嫁,按理说……”罗晴沉吟道。高嫁之女,在婆家多半谨慎,何以敢如此放肆?
“嫂嫂你想岔了!”袁锦绵嗤笑一声,“正是因为她娘家势大,才敢如此!你想想,镇国公府如今除了宫里那位得势的瑜妃娘娘,还能拿出什么来?空架子罢了!荣昌侯府可是实打实的兵权在握。此消彼长,那郝碧霞在镇国公府里,自然是有恃无恐。”
罗晴缓缓落下一子,心中了然。联姻本质,仍是权势的博弈。
“再说回咱们那位郭世子,”袁锦绵语气中的讥讽更浓,“后院里莺莺燕燕无数,正妻之下,除了一位贵妾,侍妾、通房不知凡几。那贵妾,妹妹你也认得,就是礼部侍郎府上的那位庶女,李婉儿。”
李婉儿?罗晴脑海中浮现出一张娇柔婉约的脸庞。李婉儿将其生母林姨娘那套柔弱不能自理、以退为进的手段学了个十足十。曾在侍郎府时,那李婉儿说话轻声细语,未语先脸红,看人时眼波流转,欲说还休。用罗晴私下里的话评价,便是“已将矫揉造作修至化境,是顶级的‘绿茶’人物”。
这样一个惯会扮柔弱、吹枕边风的妾室,对上郝碧霞那般一点就着的火爆性子,后果可想而知。
“那李婉儿最是会撩拨,今日说夫人克扣了她的份例,明日说夫人房里的丫鬟给她脸色看,哄得那郭世子晕头转向,三天两头便为了这爱妾去训斥正妻‘善妒’、‘不贤’。”袁锦绵说得兴起,连棋子都忘了下,“那郝碧霞是何等人物?岂是肯忍气吞声的?今日世子为妾室斥她,她明儿就敢寻个由头,当着满院子下人的面,让李婉儿立规矩,或是罚跪,或是斥骂,半分颜面不留。听说那院子里,三天一小闹,五天一大闹,摔碟子砸碗都是常事,下人们传闲话都传不过来了!”
罗晴想象着那鸡飞狗跳的场景,不由得摇了摇头。这般闹法,镇国公府的脸面怕是早已丢尽了。
“这还不算最精彩的,”袁锦绵凑近了些,声音更低,却带着重磅消息的笃定,“前儿个可是出了件大事!那李婉儿,竟不知何时怀了身孕,已有三月了。也不知怎的又触怒了郝碧霞,竟被郝氏当着众多下人的面,罚在庭院当中跪着!这一跪,可就出了大事——那李婉儿当场就见了红,赶紧请了大夫,说是……小产了!”
罗晴执棋的手一顿。罚跪致流产,这祸可闯得不小。妻妾相争,子嗣乃是大事。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了!”袁锦绵续道,“镇国公夫人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了了,何况她本就偏疼儿子。当即下令,以‘善妒、苛虐、残害子嗣’的罪名,将世子夫人郝碧霞关进了祠堂,命她跪在祖宗牌位前思过!”
“那荣昌侯府能善罢甘休?”罗晴问道。郝碧霞再泼辣,也是荣昌侯府的嫡女。
“自然不能!”袁锦绵一拍手,“但这还不算完呢!那李婉儿的父亲,礼部侍郎李大人,听闻爱女受了如此大的委屈,连未出世的外孙都没了,简直是怒火中烧!竟是等不及镇国公府给个说法,第二日便亲自登门问罪去了!”
袁锦绵描绘起当时的场景,更是活灵活现,仿佛亲见:“听说李大人连官服都没换,直接冲到了镇国公府门前。那镇国公爷和世子爷不得不出面应付。你猜怎么着?三位朝廷命官,就在那朱门高府之前,当着一众围观仆役和渐渐聚拢的路人,吵得是面红耳赤,不可开交!李侍郎骂郭家治家不严,纵容正室行凶;镇国公骂李家教女无方,妾室狐媚惑主;郭世子夹在中间,左右不是人……哎哟哟,那场面,啧啧啧,斯文扫地,颜面尽失啊!如今满京城都在看他们家的笑话呢!”
一席话说完,袁锦绵端起茶杯润喉,脸上尽是分享完八卦的畅快。
罗晴却沉默了片刻,指尖的白色暖玉棋子温润生凉。她轻轻将棋子落在棋盘一角,发出清脆的微响。
这京中的繁华,果然不只是绫罗绸缎、诗词风雅堆砌而成的。这高门大户的深深庭院里,藏着多少这般不堪的算计、撕扯与荒唐。为了权势,为了宠爱,为了争一口闲气,竟能闹到如此地步。
她下意识地抚上自己微隆的小腹,那里正孕育着一个新的生命。侯府虽显赫,却从无这般乌烟瘴气之事。萧凛敬她爱她,后院清净,方能让她安心养胎,教导霏霏。
“弟妹可知,”罗晴抬眼,望向袁锦绵,语气平和,听不出太多波澜,“那李婉儿……此后如何了?”
袁锦绵撇撇嘴:“还能如何?自然是在房里将养着。经此一事,郭世子更是怜惜得跟什么似的,流水似的补品送进去,倒像是她立了多大的功劳。那郝碧霞听说还在祠堂里关着呢,荣昌侯府那边也没个明确动静,不知后续如何。总之,这戏啊,且有的唱呢!”
罗晴点了点头,不再多问。心底却是一片清明。这看似是后宅妇人的争风吃醋,实则牵动着前朝的势力平衡。荣昌侯府的态度,礼部侍郎的下一步,乃至宫中瑜妃是否会插手……这桩“趣事”,恐怕远未到落幕的时候。
而她,只需安稳地待在侯府这一方天地里,护好腹中孩儿,等着霏霏每日从宫中归来,听着这些京城趣事,如同隔岸观火。
毕竟,别人的热闹是别人的,自家的安稳,才是真正要紧的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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