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大白后的强胜五金，并没有迎来预期的复苏。仓库的封条虽然撕掉了，但另一张无形的封条，正牢牢贴在企业的声誉上。
“梅姐，今天的咨询量又创新低。”小陈盯着电脑屏幕，声音有些发涩，“而且……都是来骂人的。”
阿梅走过去，看到最新的几条留言：
“骗子厂家还敢开门？”
“大家别上当，他们肯定又要换套路骗人！”
“工商局怎么不把这种黑厂直接查封？”
这些留言的Ip地址遍布全国各地，显然是有组织的抹黑。
老马从外面回来，重重地把公文包摔在桌上：“我跑了三家老客户，两家说暂时不需要，一家直接让保安把我拦在门外。”
就连最乐观的胖子也开始发愁：“咱们的解释声明，根本没人看啊。”
强子沉默地听着大家的汇报，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他突然问：“现在网上最火的是什么？”
所有人都愣住了。
“直播。”小陈下意识回答，“特别是工厂直播，最近很流行。”
“那就直播。”强子站起身，“把我们的车间，我们的生产流程，全部公开。”
这个决定在管理层中引发了激烈争论。
“万一被挑刺怎么办？”胖子担心，“生产过程中难免有小瑕疵。”
“就是要让他们看瑕疵。”强子说，“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阿梅立即着手准备。她联系直播平台，准备设备，培训出镜人员。但在选择主播时，大家又犯了难。
“我来吧。”老赵突然开口，“我在这行干了四十年，最知道什么是好，什么是坏。”
直播定在周六晚上八点，这个时间段流量最大。海报提前三天就开始在各大平台投放，标题十分直接：《老工匠带你直击真相：什么样的螺丝才算好》。
直播开始前一个小时，电商部气氛紧张得像要上战场。
“赵师傅，您千万别紧张。”小陈一遍遍检查设备，“就当是在车间里教徒弟。”
老赵整理着工作服，笑了笑：“我教徒弟的时候，可没这么多眼睛看着。”
八点整，直播开始。
令他们意外的是，开播不到五分钟，在线人数就突破了一万。但弹幕几乎全是骂声：
“骗子还敢直播？”
“演技不错啊，一天给多少钱？”
“这老头看着挺老实，怎么做这种缺德事？”
老赵看着滚动的弹幕，手微微发抖，但还是按照预定的流程开始讲解。
“大家好，我是强胜五金的赵建成，做螺丝做了四十年。”他拿起一个螺丝，“今天，我就给大家讲讲，怎么分辨螺丝的好坏。”
他从原材料开始讲起，如何辨别钢材的成色，如何测试硬度。渐渐地，骂声开始变少，提问的变多了。
“老师傅，螺纹深浅有什么讲究？”
“为什么你们的螺丝比别人的贵？”
老赵一一解答，时不时拿起游标卡尺现场测量。他的讲解专业又朴实，没有花哨的术语，只有几十年积累的经验。
直播进行到一半时，老赵做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决定。
“我知道，很多人说我们的产品以次充好。”他对着镜头，声音有些哽咽，“今天，我就给大家看看，我们强胜到底是怎么做产品的。”
他带着镜头走进车间，从下料、车削、搓丝到热处理，每个环节都细细讲解。当讲到质检环节时，他随机从成品区拿起一盒螺丝。
“现在我们现场抽检。”他拿出全套检验工具，一个个测量尺寸，测试强度。
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在检验到第十个螺丝时，游标卡尺显示这个螺丝的直径比标准小了0.02毫米。
弹幕瞬间爆炸：
“露馅了吧！”
“果然是以次充好！”
“赶紧关厂吧！”
老赵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镜头后面，阿梅急得直跺脚，示意他赶紧圆场。
但老赵没有回避。他拿起那个不合格的螺丝，对着镜头深深鞠了一躬。
“对不起，这是我们的失误。”他的声音在发抖，“再严格的质检，也难免有疏漏。但这个螺丝，绝不会流出工厂。”
他当场把这个螺丝扔进废品箱，然后对镜头说：“为了表示歉意，今天所有观看直播的朋友，都可以凭截图享受九折优惠。”
这个处理方式，让弹幕的风向开始转变。
“老师傅挺实在的。”
“是啊，哪个厂能保证百分百合格？”
“敢公开承认错误，至少比那些死要面子的强。”
直播结束时，在线人数已经突破十万。虽然仍有质疑的声音，但理解和支持的人明显多了。
然而，就在大家以为危机即将过去时，新的问题出现了。
第二天一早，阿梅接到直播平台的电话：有人举报强胜直播数据造假，平台要暂时封禁他们的账号。
“又是永固！”胖子气得脸色发青，“他们就没完没了了吗？”
更糟糕的是，几家媒体同时刊登了“专家解读”，质疑强胜直播中的技术参数，称其“夸大宣传”“误导消费者”。
刚刚有所起色的声誉，再次跌入谷底。
“我们是不是真的做错了？”深夜的办公室里，老赵喃喃自语，“也许我们根本就不该搞什么直播......”
强子站在窗前，看着远处永固厂区的灯火通明。突然，他转过身：
“既然他们说我们数据造假，那我们就请最权威的机构来检测。”
三天后，强胜五金大门外摆起了一个临时展台。展台上放着两台仪器：一台材料试验机，一台金相显微镜。
“各位路过的朋友都可以来看。”强子拿着扩音器，“今天我们就地检测，现场出结果。”
这个举动引来了不少人围观。有好奇的路人，有同行，还有几家媒体的记者。
检测从早上八点持续到晚上六点。随机抽检的螺丝，一个个被放进试验机测试强度，放在显微镜下观察金相组织。
结果全部合格。
有围观的人自己带了其他厂家的螺丝来对比，差距一目了然。
第二天，当地晚报用整版报道了这件事，标题是《一颗螺丝的自信：敢在阳光下检验的品质》。
这篇报道被多家媒体转载，强胜五金的名字第一次以正面的形象出现在大众视野。
但强子知道，这还远远不够。
“一次检验证明不了什么。”他在员工大会上说，“我们要做的，是让每一次检验都经得起考验。”
他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外的决定：在厂门口设立永久性的产品展示台，任何人随时都可以来检验强胜的产品。
“我们不仅要度过这次危机，”强子看着每个人的眼睛，“更要让强胜成为质量的代名词。”
展示台设立的第一天，来的人并不多。第二天，多了几个好奇的同行。第三天，开始有客户带着自己的检测仪器过来......
与此同时，电商部的咨询窗口里，骂声渐渐被真正的询价所取代。
“你们真的敢随时接受检验？”一个客户在电话里问。
“随时欢迎。”阿梅回答得毫不犹豫。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然后说：“那我们先订一批试试。”
挂断电话，阿梅在订单记录本上郑重地写下这个新客户的名称。
这是危机爆发以来的第一个新客户。
她抬头看向窗外，展示台前，老赵正在给几个年轻人讲解着什么。阳光照在老师傅花白的头发上，泛着淡淡的光。
也许，最黑暗的时刻，真的快要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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