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武场上，气氛凝重到了极点。
成国公朱纯臣站在将台之上，双手负后，脸上带着稳操胜券的自得。
他身旁的几位老勋贵，也都露出了看好戏的神情。
在他们看来，这场比试的结果，根本没有任何悬念。
王魁，他府中最强的家将，十三岁上战场，至今已有二十年。
死在他刀下的，有凶悍的鞑子，有亡命的流寇，甚至有江湖上成名已久的高手。
他的刀法，早已在无数次生死搏杀中，磨砺到了巅峰。
而他的对手，只是一个毛都没长齐的黄口小儿。
就算他手里的火铳再厉害，那又如何？在王魁这样真正的高手面前，他恐怕连开火的机会都没有！
一名讲武堂的教官，硬着头皮走上演武场中央，充当裁判。
“比试规则：双方相隔百步，以号令为始，生死勿论！”
他高高举起手中的令旗，看了一眼那个瑟瑟发抖的少年兵，又看了一眼对面耀武扬威的王魁，眼中闪过一丝不忍。
哎，为什么总有人喜欢作死呢。
场中，王魁缓缓举起了手中的朴刀，刀尖斜指地面。
他看着百步之外那个瘦弱的对手，脸上露出了一个残忍的笑容。
他决定，要用最快、最震撼的方式，结束这场闹剧。
他要一刀，将那个少年连人带枪，劈成两半！
少年兵的脸色愈发苍白，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自己从没杀过人啊！
他的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地回响着入伍以来，教官们用戒尺和咆哮，刻在他骨子里的那些话。
“你们是什么？你们是帝国的武器！是系统的一个零件！”
“忘记恐惧！忘记生死！你们唯一要做的，就是执行流程！相信数据！”
“举枪，开保险，三点一线，扣动扳机！重复！重复一千次！一万次！直到它成为你们的本能！”
他强迫自己深呼吸，努力让因为杀人的恐惧而颤抖的身体，稳定下来。
“预备！”裁判的声音，在空旷的演武场上回荡。
王魁的身体微微下蹲，像一头即将扑食的猛虎，全身的肌肉都紧绷了起来。
少年兵也按照训练了上千次的标准动作，缓缓举起了手中的燧发枪。
他的动作有些僵硬，但每一个步骤，都分毫不差。
“开始！”令旗猛地挥下！
“喝！”就在令旗落下的瞬间，王魁发出一声暴喝。
他的双脚在地面上猛地一蹬，整个人如同一支离弦的箭，化作一道残影，朝着少年兵狂飙而去！
他的速度太快了！
百步的距离，在他的脚下，仿佛被无限缩短。
他奔跑时带起的烟尘，在身后形成了一条长长的土龙。
将台上的勋贵们，发出了兴奋的喝彩声。
在他们看来，如此威势，如此速度，别说是一个新兵，就算是一支装备精良的百人队，也能被他一人冲散！
少年兵的瞳孔，因为恐惧而急剧收缩。
他感觉到的，不是一个人在向他冲来，而是一座山，一座携带着尸山血海气息的铁山，正朝着他迎面撞来！
他死死地咬着牙，强迫自己执行熟记的流程。
举枪，打开保险，枪托抵住肩膀。
脸颊贴上冰冷的枪身。
三点一线。
他的视线中，准星、缺口，与远处那个飞速放大的人影，连成了一条直线。
他瞄准的，不是那个人的头，也不是那个人的心脏，而是教官反复强调的——目标的几何中心。
八十步！
七十步！
六十步！
王魁的身影，在少年兵的瞳孔中飞速放大。
他甚至能看到对方脸上那因为嗜血而扭曲的狰狞笑容，看到他口中因为咆哮而露出的森森白牙！
巨大的压迫感，让少年兵的呼吸都停滞了。
他的手指，搭在了冰冷的扳机上。
五十步！就是现在！
少年兵的脑中，闪过教官嘶吼的声音：“五十步！这是崇祯三式对无甲目标的最佳必中距离！是你们的绝对领域！”
他的手指，毫不犹豫地扣了下去。
“砰！”
一声与旧式火铳截然不同的、沉闷而巨大的枪响，在演武场上轰然炸响。
枪口喷出一股浓烈的白烟。
正在高速前冲的王魁，那势不可挡的身体，猛地一滞。
他前冲的惯性，让他又踉跄着向前跑了两步，然后，他停了下来，脸上的狰狞笑容凝固了。
他缓缓地低下头，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自己的胸口。
在那里，一个拳头大小的血洞，正在向外汩汩地冒着鲜血。
偷偷穿在衣服里的牛皮甲，和他那身千锤百炼的肌肉，在这颗小小的铅弹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的一般。
“呃……”王魁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口中涌出的，却是大股大股的鲜血。
他眼中的神采，迅速黯淡下去，手中的朴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随即，他那魁梧如铁塔般的身体，也重重地向前摔倒，在地上抽搐了两下，便再也没有了声息。
“个人武勇，是一个受状态、环境、情绪影响，浮动值是变量。”
朱由检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燧发枪在有效射程内的杀伤力，是常量。”
“战争，是追求用常量，去消除敌人的变量。”
他的目光，转向了面色如土的成国公。
“实验证明，你所信奉的旧有作战模式，效率低下。”
“你的数据，是错的。”
朱由检可不会管成国公此时怎么想，程序执行完毕就该进行下一程序。
“即日起，清查全国所有私兵。凡勋贵、官员、士绅、富户，除按品级规定可保留的护院家丁外，不得豢养一兵一卒。”
“凡私藏甲胄、军械者，一经查出，以谋逆论处。”
“格式化。”
这最后三个字，如同来自地狱的审判，让所有勋贵都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缴了他们的兵，收了他们的地，现在，连他们最后的护卫力量都要被剥夺！
这是要把他们彻底拔光牙齿、剁掉爪子，任人宰割！
成国公朱纯臣的身体晃了晃，几乎要站立不稳。
他抬起头，与其他几位老勋贵交换了一个眼神。
那眼神中，充满了绝望、不甘，最后变为一丝疯狂的阴狠。
他们决定，启动最后的计划。
既然明的玩不过，那就来暗的。
既然武的斗不过，那就用钱来斗！
他们要联合所有被皇帝新政触动了利益的势力，发动一场史无前例的经济绞杀！
他们要让皇帝看看，这个帝国，究竟是谁说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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