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部衙门内,灯火通明。
宋应星和他手下的官员匠人们,围着那份《圣灰建筑标准草案》,一个个面色凝重,如临大敌。
皇帝亲自修订的方案,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范畴。
什么叫模块化施工?什么叫流水线作业?
还有那匪夷所思的钢筋圣灰结构,将炼好的钢条作为骨架,再用圣灰浇筑成型,这……这简直是闻所未闻。
“大人,这……这完全颠覆了祖师爷传下来的规矩啊!”
一个老匠官忧心忡忡,“盖房子,讲究的是因地制宜,慢工出细活,哪有像这图上画的,把一段墙,拆成十几道工序,跟做木偶一样?”
宋应星没有说话,他死死盯着图纸上那个名为“预制板”的东西。
按照皇帝的描述,他们可以在后方工坊里,提前用模具生产出大小、规格完全一致的墙板、楼板,然后运到工地上,像搭积木一样,直接拼接起来。
这种效率,光是想一想,就让他头皮发麻。
“陛下的意志,就是新的规矩。”
宋应星合上图纸,眼神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传我的令,所有工匠,按新法重新编组学习!”
朱由检的意志,远不止于此。
仅仅三天后,一道新的皇榜,张贴在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新成立的京师市政环卫总局,在王承恩的亲自监督下,开始了一场史无前例的全民总动员。
所有在吏部备过案,如今却因衙门精简而失业的胥吏;所有游手好闲,在街头巷尾无所事事的泼皮无赖;甚至所有犯了轻罪,在刑部大牢里等待发落的囚犯……
一夜之间,这些人全都被锦衣卫从各自的角落里“请了出来,统一换上了灰布短打,编入了一个全新的组织——京师建设兵团。
“以工代赈!包吃包住!还发工钱!”
“干满三个月,表现优异者,可洗脱罪籍,转为良民!”
“工程结束,按工分高低,可获得城郊分地资格!”
消息一出,整个京城底层社会都沸腾了。
兵团内部,实行着最严苛的军事化管理,但也执行着最公平、最透明的工分制度。
城墙修复工程被划分成上百个标准作业区,每个区的工作,都被冷酷地分解成一个个独立的流程:拆除旧砖,记一工分;清理一丈地基,记三工分;按标准搅拌一车圣灰,记二工分;砌好一块预制板,记五工分……
工分,就是一切。
每天傍晚收工,各小队工分都会被张榜公布。
排名前三的小队,晚饭是白面馒头加大块的炖肉;中间的,是管饱的白米干饭配咸菜;而排名垫底的,只有一碗清可见底的稀粥。
这种简单粗暴的激励方式,爆发出惊人的能量。
那些曾经偷奸耍滑的老吏,为了多啃一口肉,学会了如何最高效地清理碎石;那些曾经打架斗殴的泼皮,为了晚上能吃上干饭,拼了命地推着独轮车运送圣灰。
人性的懒惰与自私,在最原始的食欲面前,被扭转成了驱动工程高速运转的燃料。
然而,这套冰冷高效的新模式,也触动了另一群人的根基。
京城,鲁班巷。
这里是京城所有顶级工匠的聚集地。
为首的,是一位年过七旬,名叫刘伯的老匠人。
他号称是工匠祖师鲁班的第十八代传人,一手榫卯绝活,出神入化,曾为先帝修造过宫殿,在整个匠人圈子里,德高望重,一言九鼎。
“欺师灭祖!简直是欺师灭祖!”
刘伯的家中,聚集了京城数百名最顶尖的传统工匠。
刘伯气得浑身发抖,将手中的龙头拐杖顿得地砖嗡嗡作响。
“我等的手艺,是千百年来,一代代师徒口传心授,千锤百炼而成!每一个细节,都蕴含着天地至理!”
“皇帝弄出个什么圣灰,就想把我等祖宗传下来的饭碗,砸个稀巴烂?”
“刘爷说得对!那建设兵团,简直是对我们手艺人的侮辱!”
“让一群泼皮无赖去修城墙,他们也配?”
“就是!离了我们这帮人,他那城墙就是个豆腐渣!我倒要看看,他怎么收场!”
“我等联名上书!绝不加入那什么狗屁兵团!”
群情激奋,数百名工匠在刘伯的带领下,公然宣布,抵制新政,并扬言“无我等之手艺,京师城墙,万难建成”。
消息传到宫中,所有人都以为皇帝会龙颜大怒,派锦衣卫去抓人。
然而,朱由检只是平静地看着手里的报告。
【传统技能持有者,出现群体性抵制。】
【威胁等级:低。】
【启动降维打击预案。】
“传旨,请刘伯及其弟子,明日辰时,到正阳门工地,观摩施工。”
第二天,刘伯带着他最得意的几十个徒弟,昂首挺胸地来到了正阳门。
他们倒要看看,没有了他们,这城墙要怎么修。
锦衣卫指挥使雷鹰,早已在此等候。
他没有废话,指着面前两段刚刚清理出来的,一模一样的十丈长墙基。
“陛下有旨。”雷鹰面无表情地说道,“请刘老先生,率领高徒,在此修筑一段城墙。另一段,由建设兵团负责。”
“不计成本,不限时间,各自完工即可。”
这简直是赤裸裸的挑衅!
刘伯气得吹胡子瞪眼:“好!好!今天就让尔等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营造法式!”
他一声令下,徒弟们立刻忙碌起来。
选砖、测线、调制最上等的糯米灰浆……每一个步骤都一丝不苟,充满了传统手工业的仪式感。
而另一边,建设兵团的一个百人小队,也在队长的哨声下,开始了工作。
他们没有选砖,因为所有的预制砖块都一模一样。
他们没有吊线,因为标准化的地基和卡槽,保证了绝对的垂直。
他们更没有慢悠悠地调制灰浆,因为不远处,一个由几匹马力驱动的简易搅拌机,正在轰隆隆地转动,将一车车标准配比的圣灰砂浆,源源不断地输送过来。
刘伯和他的徒弟们,还在慢条斯理地砌第一层砖的时候,隔壁的建设兵团已经用一种近乎恐怖的速度,将一块块沉重的预制墙板,通过简易的吊臂安放到位。
然后,直接对准墙板间的缝隙,将圣灰浆灌注进去。
半天过去了。
夕阳西下,刘伯这边,在他的精雕细琢下,一段不到三尺高,但确实工艺精湛、砖缝细密的墙体,出现在众人面前。
他正准备让徒弟们收工,明日再战。
可当他习惯性地,朝隔壁看去时,整个人都石化了。
只见隔壁那十丈长的墙基上,一座高达三丈,光滑、平整、宛如一整块灰色山岩般的崭新墙体,已经赫然耸立。
几个工人正在给墙体表面洒水养护,那灰色的墙面在夕阳下,散发着一种冷酷的、属于工业时代的气息。
刘伯的徒弟们,也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呆呆地看着那面墙。
他们引以为傲的,传承千年的手艺,他们视若生命的骄傲与尊严,在对面那压倒性的,不讲道理的绝对效率面前,被碾压得粉碎。
“这……这不是人干的活……”一个小徒弟喃喃自语,手中的瓦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刘伯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一辈子追求的匠心,在这一刻,显得那么可笑,那么苍白无力。
就在这时,王思任又“恰到好处”地出现在了人群中。
他看着两边形成鲜明对比的工地,抚须长叹:“哎,陛下此举,非为羞辱匠人,乃是以道化人啊!”
“刘伯之法虽精,然天道维新,唯有效率方可兴邦!”
“祖宗之法,若不能与时俱进,终将被时代所淘汰!”
“陛下这是在用最直观的方式,点醒我等世人,莫要固步自封,当顺天应时,方为济世安邦之大道啊!”
王思任的话,成了压垮刘伯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扔掉了手中的龙头拐杖,一步步走到那冰冷的圣灰墙体前,用布满老茧的手,抚摸着那光滑的墙面。
“老朽……老朽有眼无珠,不识天工神技!坐井观天,夜郎自大!”
“请陛下收留我等!老朽愿为陛下门下走狗,学习新法,为我大明,添砖加瓦!”
他身后,数百名工匠,扔掉了手中的工具,齐刷刷地跪倒一片。
其中几分真心,又有几分面对时代变迁的无奈,就只有刘伯自己知道了。
朱由检没有召见他们,只是下了一道旨意,将刘伯等人,编入工部,作为工部的见习人员,负责研究和优化圣灰的各种配方,以及预制构件的力学结构。
他将这些旧时代的顶尖人才,转化成了新时代的研发力量。
京城的基建狂潮,就此进入了白热化阶段。
又是十天过去。
那段曾经被朱由检一拳打裂的正阳门城墙缺口,已经被一座全新的,高达五丈,厚达三丈,宛如灰色钢铁山脉般的圣灰结构体,彻底填补。
御书房内,朱由检看着工部呈上来的完工报告。
【正阳门缺口修补工程,已完成。】
【物理压力测试,准备就绪。】
他放下报告,对王承恩下令。
“传旨,明日午时,百官齐聚正阳门,全体验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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