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川赖宣返回江户城时,已是深夜。
他不是走回来的,是被人从船上架下来的。
这位曾经意气风发的纪州藩主,此刻面如金纸,双目失神,仿佛一身的精气神都被抽干,只剩下一具行走的躯壳。
天守阁内,德川家光和一众幕府老中,已经等了他整整一个时辰。
当德川赖宣被抬进大殿,众人看到他那副模样时,所有人的心都凉了半截。
“叔父!”德川家光快步上前,声音都变了调。
德川赖宣的嘴唇翕动了半天,才发出一点破碎的声音:“将军……大人……”
他挣扎着,从怀中摸出一份文件,递了过去。
那不是寻常的纸张,而是一种经过特殊工艺处理的韧性极强的合成布料,上面用清晰的墨迹,书写着汉字。
“他们……他们的要求……”
德川家光接过文件,展开一看。
一、无条件解除江户湾防御。
二、交出萨摩藩相关人等。
三、在江户城外划定驻军区。
四、十二个时辰内,解除京都守备,否则,时间表继续。
每一条,都砸在德川家光的心脏上,让他感到胸口一阵闷痛。
“欺人太甚!”一名年轻的若年寄忍不住怒吼,“这与亡国何异!”
德川赖宣忽然笑了一下,那笑容比哭还难看,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悲哀。
“亡国?不……”他喃喃道,“在他们看来,这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我们……已经是他们案板上的鱼了。”
他抬起空洞的眼睛,看着德川家光。
“将军大人,他们的主将说,这只是第一阶段指令,他们……他们已经派了特使前来,商谈一份《明日亲善条约》。”
“并且,他们的舰队,会进驻江户湾,进行巡航,直到条约签订为止。”
这个消息,比那份最后通牒还要致命,劈在所有人的心头。
舰队进驻江户湾?
这意味着,幕府的心脏,将彻底暴露在对方的炮口之下。
从此,德川家将再无任何秘密和尊严可言。
“将军大人!”松平信纲猛地跪下,声音里带着哭腔,“不能再犹豫了!京都……金阁寺……那是数百年来的国宝,更是历代将军祈福之地!如果它在我们手中被毁,我们将成为大日本的罪人!”
“请立刻下令吧!”
所有老中,都跟着跪了下来,他们知道,反抗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地减少损失,保住那些象征着日本文明的根。
德川家光的身体,剧烈地晃动了一下。
他看着殿外漆黑的夜空,仿佛能看到那十二枚炮弹,正悬在京都的上空,等待着时间的到来,每一枚都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
他缓缓举起手,那只手,重如千钧,似乎连抬起都耗尽了全身的力气。
“传我……令!”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和悲凉。
“命京都所司代,立刻……解除城中所有守备。将此令,沿途大名,必须全力接力传递!十二个时辰内,必须送到!”
命令下达,整个天守阁内,响起一片压抑的抽泣声,这不是悲伤的宣泄,更像是绝望的哀鸣。
这道命令,标志着德川幕府,这个统治了日本近五十年的政权,彻底放下了武器,选择了屈服。
次日清晨。
江户城的所有居民,都看到了一生难忘的景象。
三艘巨大的黑色铁甲舰缓缓驶入了江户湾,它们没有直接靠港,而是在距离江户城五里的海面上,呈品字形下锚。
船身那巨大的炮口,无声地对准了天守阁,对准了江户的每一寸土地,仿佛一张随时可能吞噬一切的巨口。
江户城,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街道上空无一人,店铺关门,所有人都躲在家中,透过门缝,恐惧地望着海湾的方向。
那种恐惧渗透骨髓,让人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正午时分,一艘比铁甲舰小得多,但同样冒着黑烟,不用船帆的白色快船,靠上了江户港的码头。
船上,走下来一个穿着深蓝色制服,剪裁合体,线条简洁的年轻人。
他鼻梁上架着一副精致的合金镜框眼镜,手里提着一只样式方正的黑色金属箱,神情冷静,眼神里看不到任何情绪,仿佛一切都不过是精确的计算。
他,就是大明皇帝的全权特使,皇家开发银行行长沈算。
在他身后,跟着一队二十人的海军陆战队士兵,他们装备着最新式的后膛枪,步伐整齐划一,散发着一股肃杀之气,每一次落地都带着精确的节奏。
前来迎接的幕府官员,看到这阵仗,吓得两腿发软,连话都说不出来,甚至有人抑制不住地想要后退。
沈算没有理会他们,他看了一眼手中的表,然后用字正腔圆,却不带丝毫感情的汉话说道:“我奉大明皇帝陛下之命,前来与德川将军签订《明日亲善条约》。签约地点,设在何处?”
“在……在天守阁……”一名官员结结巴巴地回答。
“太远了。”沈算皱了皱眉,那动作更像是一种程序化的不悦,“浪费时间。就在港口的奉行所吧。请德川将军在一个时辰内,到此签约。”
说完,他便径直走向不远处的港口奉行所,步伐平稳而目的明确,仿佛在自己家的后花园散步,对周围的一切都视若无睹。
那名官员,当场石化,脑中一片空白。
让幕府将军,离开天守阁,亲自到港口来签约?
这是何等的羞辱!简直闻所未闻!
消息传回天守阁,德川家光气得浑身发抖,一口血喷了出来,剧烈的屈辱感几乎让他窒息。
“欺人太甚!他们……他们真当我是他们的家臣了吗!”
“将军大人息怒啊!”松平信纲跪在地上,死死抱住他的腿。
“形势比人强!跟国之存续比起来,您个人的一点荣辱,又算得了什么!去吧!您不去,那些还在观望的大名,可能真的就要倒向明国了!”
最终,德川家光擦干嘴角的血迹,换上朝服,在一众家臣悲戚的目光中,带着沉重的心情,登上了前往港口的轿子。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先祖的遗骨之上,却又不得不走。
港口奉行所,已经被海军陆战队清场。
最大的一间厅堂内,只摆了一张长桌。
沈算坐在桌子的一侧,他已经打开了样式方正的箱子,将一式两份的条约文本,整齐地摆放在桌面上。
他的海军陆战队员,持枪肃立在四个角落,如同一尊尊没有感情的雕塑,他们的目光精确地锁定着周围的一切。
当德川家光,这个日本最有权势的男人,走进这间屋子时,沈算甚至没有起身。
他只是抬起眼皮,看了一眼,眼中不带任何波澜,然后指了指对面的空位。
“请坐,时间宝贵,我们直接开始。”
德川家光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还要年轻的特使,屈辱地坐下,屁股落在冰冷的椅面上,一股寒意直窜心底。
沈算没有一句废话,直接将一份条约,推了过去。
“《大明与日本国永久和平与通商友好条约》,简称《明日亲善条约》。”
他开始逐条宣读,声音平稳得像是在念一篇枯燥的财务报告,每一个字都清晰地传入德川家光耳中,却像刀刃般割裂着他的内心。
“第一条,大日本国承认,之前对大明龙脉工程的破坏行为,是严重的挑衅,并为此道歉。作为赔偿,自本条约签订之日起,十年内,每年向大明赔付白银五十万两,精铜一万吨,硫磺五千吨……”
德川家光的心在滴血,这几乎是幕府全年财政收入的一半。
他脑中闪过无数画面,民生凋敝,饥民哀嚎,可他此刻却无力改变任何。
“第二条,大日本国,向大明开放江户、大阪、长崎、名古屋、下关,五个港口,作为通商口岸。大明商船及军舰,可自由出入、停泊、补给。”
“第三条,大明国在日本通商,其货物关税,由大明国派驻之税务司全权核定。日本国不得擅自更改……”
这条一出,松平信纲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这等于将日本的经济命脉,完全交到了别人手里,彻底失去了自主权。
沈算没有停顿,继续念着,每一条都像一道道重枷,牢牢地锁住日本的命运。
“第四条,大明国公民在日本,享有领事裁判权。凡大明公民在日本之一切诉讼,均由大明国领事或相关官员审理,日本国司法不得干涉。”
“第五条,大日本国,将江户城外以东二十里区域,永久租借予大明国,作为驻军及商业区……”
“第六条……”
“第七条……”
一条条,一款款,共计二十一条。
每一条,都是在割日本的肉,喝日本的血,让这个国家从里到外都暴露在大明的掌控之下。
当沈算念完最后一条,他将一支早已准备好的笔和一盒印泥,放在了德川家光的面前。
“德川将军,以上条款,清晰无误。请签字用印。”
德川家光看着那份条约,他的手,控制不住地抖动。
他一旦签下这个字,他将成为日本历史上最大的罪人,将永远被钉在耻辱柱上,万劫不复。
但是,他能不签吗?
他抬起头,透过窗户,能看到海湾里那三艘钢铁巨兽的轮廓,它们的炮口,仿佛随时都会喷吐毁灭的火焰。
他毫不怀疑,只要他敢说一个“不”字,下一秒,整个江户城,就会在炮火中化为炼狱,他自己,也将成为历史的尘埃。
死一般的沉默,压抑得连空气都凝滞了。
最终,德川家光颤抖着,拿起了那支笔,那笔杆承载了整个日本的重量。
在沈算的注视下,在窗外隐约传来的,仿佛催命符一般的汽笛声中,他用尽全身气力,在两份条约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然后,用幕府将军的金印,重重地按了下去,印章落下的声音,仿佛一记闷鼓,敲响了日本国运的挽歌。
沈算收回其中一份,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后,放回样式方正的箱子锁好。
他站起身,对着德川家光,微微点了点头,这算是他从见面到现在,唯一的礼节。
“合作愉快。德川将军。”
说完,他提着箱子转身就走,没有丝毫拖泥带水,留下的只有无尽的屈辱。
德川家光呆呆地坐在那里,看着桌上那份墨迹未干的条约。
那上面,写的不是什么亲善,而是国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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