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府小世子身怀“妖术”的传闻,如同初春的瘟疫,在康王党羽有心的推波助澜下,悄无声息却又极其迅速地在上层圈子里蔓延开来。起初只是窃窃私语,内容模糊,但随着传播,细节被不断夸大、扭曲——有说小世子能凭空取物,有说他能驱使鬼影,更甚者,将其与之前京城出现的“九幽魂幡”邪祟之事联系起来,暗示此子乃“妖星降世”,身负不祥,会带来灾祸。
流言蜚语,无形无质,却比刀剑更为伤人。
慕容云澈与苏悦很快便察觉到了这股暗涌的恶意。一些原本与靖王府交往密切的官员家眷,开始有意无意地疏远;宫中某些妃嫔看苏悦的眼神,也带上了几分审视与畏惧;甚至连承瑞帝,在几次见到被抱入宫的慕容宸时,那审视的目光也停留得更久,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北辰之星”的赞誉犹在耳边,如今却已蒙上了“妖星”的阴影。
这一日,苏悦带着慕容宸入宫向德妃请安。行至御花园一处水榭附近,恰好遇到几位品级较高的妃嫔在此赏玩。见到苏悦,几人神色各异,礼数虽周全,眼神中的疏离与探究却难以掩饰。
其中一位素来与贤妃交好、如今虽收敛但仍暗藏心思的嫔妃,用手帕掩着口,似笑非笑地对身旁人道:“哟,这不是靖王妃和小世子吗?听闻小世子天赋异禀,有那‘袖里乾坤’的本事,今日不知可否让我等开开眼界?”语气中的揶揄与恶意,毫不掩饰。
慕容宸似乎感受到了那不善的目光与语气,下意识地往母亲怀里缩了缩,小手紧紧抓住了苏悦的衣襟。他仰起小脸,看着母亲紧绷的下颌线,那双纯净的灵瞳中,清晰地映出了那妃嫔脸上令人不适的笑容。
苏悦心中怒火升腾,面上却依旧维持着王妃的端庄与冷静,她将儿子往怀中护得更紧,目光平静地看向那说话的妃嫔,声音清越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仪:“李嫔娘娘说笑了,孩童稚龄,不过有些顽皮小技,如何当得起‘袖里乾坤’这般仙家妙法?坊间无稽流言,娘娘身份尊贵,还是莫要轻信为好。”
她话语不卑不亢,既维护了儿子,也暗讽了对方听信谣言,有失身份。
那李嫔被噎了一下,脸上有些挂不住,正欲再说什么,慕容宸却忽然抬起小手,指向水榭旁边一丛开得正盛的牡丹,奶声奶气地对苏悦说:“娘亲,花花……亮亮的,不喜欢。”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丛牡丹娇艳欲滴,并无任何异常。
然而,在慕容宸的灵瞳视野中,那丛牡丹靠近假山阴影的根部,正萦绕着一丝极其淡薄、几乎与泥土腐气融为一体的灰黑色病气!那是植株将枯未枯、生机被阴湿侵蚀的征兆!他年纪尚小,无法准确描述,只能用“亮亮的”(指他看到的异常能量光晕)和“不喜欢”来表达自己的感受。
苏悦对儿子这“观气”之能已有所了解,心中一动,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柔声道:“宸儿不喜欢,那我们便去别处看更好的花儿。”
就在她们准备离开时,一名负责照料御花园的老太监匆匆跑来,对着几位妃嫔和苏悦行礼后,焦急地对管事嬷嬷道:“嬷嬷,不好了!那丛‘墨玉镶金’牡丹,不知怎的,靠近假山那边的几株,今日忽然根茎发黑,眼看就要不行了!”
众人闻言,皆是一惊!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那丛牡丹,又惊疑不定地看向被苏悦抱在怀中、刚刚才指着那里说“不喜欢”的慕容宸!
那李嫔更是脸色微变,眼神中闪过一丝惊惧,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仿佛慕容宸真是什么能一眼断生死的妖异一般!
苏悦心中冷笑,面上却适时地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竟有此事?看来宸儿孩童心性,直觉倒是敏锐,竟能察觉到花草不适。”她轻描淡写地将此事归结为孩子的直觉,随即对那老太监道,“既如此,还不快请花匠来看看,莫要糟蹋了这些名品。”
说罢,她不再理会众人各异的神色,抱着慕容宸,从容离去。
经此一事,关于慕容宸“妖异”的传闻非但没有平息,反而增添了新的“佐证”——他能一眼看出将死之花!流言愈发甚嚣尘上。
回到靖王府,苏悦将慕容宸交给乳母,与慕容云澈在书房密谈。
“流言凶猛,如今更是变本加厉。”苏悦眉宇间带着疲惫与愤怒,“他们这是要将宸儿置于死地!”
慕容云澈面沉如水,眼中寒光凛冽:“康王这是狗急跳墙了。他不敢明着对付我,便用如此下作手段,想从宸儿身上打开缺口。”他沉吟片刻,决然道,“不能再任由流言发酵。必须主动出击,扭转舆论!”
他立刻部署下去:一方面,让麾下掌控的言官和清流,开始上奏弹劾康王及其党羽“散布谣言,诅咒皇孙,动摇国本”,将舆论的矛头反指回去;另一方面,让苏悦以靖王妃的名义,多带着慕容宸出席一些公开的、慈善的场合,如施粥、抚恤孤寡等,展现其“仁爱纯善”的一面,并有意让一些德高望重的宗室长辈“偶然”见到慕容宸,对其“聪慧伶俐”、“天真烂漫”赞不绝口。
同时,慕容云澈亲自入宫,向承瑞帝坦诚“流言”之事,痛心疾首地表示,此乃政敌针对他父子的恶意中伤,意图离间天家亲情,祸乱朝纲,并恳请父皇明察,还幼子一个清白。
承瑞帝看着眼前神色沉痛却又目光坦荡的儿子,再想到暗卫回报中,慕容宸在慈善场合那与其他孩童无异的纯真表现,以及几位老宗亲对孩子的夸奖,心中的疑虑与忌惮,稍稍被父子亲情与政治权衡压下了几分。他最终下旨,申饬了几个传播流言最甚的官员,并明令禁止再议此事。
皇帝的表态,如同一道闸门,暂时遏制了明面上的流言蜚语。
然而,慕容云澈与苏悦都清楚,种子已经种下,猜忌不会轻易消失。那些隐藏在暗处的目光,依旧如影随形。
深夜,慕容宸在睡梦中不安地蹙着眉头,小小的身体微微蜷缩。苏悦轻拍着他,哼唱着安眠的曲调。朦胧中,慕容宸周身那无形的灵域,似乎感应到小主人潜意识里的不安,自发地、极其微弱地荡漾开来,如同一个无形的、温暖的茧,将他小心翼翼地包裹其中,隔绝了外界的恶意与冰冷。睡梦中的慕容宸,眉头渐渐舒展,呼吸变得均匀绵长。
灵域护主,不只在危难时刻,更在这无声的精神侵扰之中。
谣言如刀,杀人无形。
灵域护心,守其纯真。
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远比真刀真枪更加考验智慧与意志。慕容云澈与苏悦知道,他们必须更加小心,更加坚韧,才能在这漩涡中,为他们的孩子,撑起一片晴朗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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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续预告:流言虽暂息,隐患仍存。慕容宸的灵瞳与灵域能力是否会因外界压力而加速成长?康王是否会铤而走险,采取更极端的行动?皇帝心中那根刺,又将如何影响未来的朝局与天家亲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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