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篇：引力锚点
月球信标网络自主发出的、疑似触发“格式塔净化”最终阶段的深空广播，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刻在了人类文明的心头。恐慌在高层蔓延，但更多的是一种被逼入绝境后的破釜沉舟。警告已经发出，无论那是否是最终判决，他们都不能坐以待毙。
“守护者”在广播事件后再次陷入了彻底的沉默，仿佛那数据包的传递和随之而来的后果，都只是某个预设程序的无心之失。它们恪守着信条，不介入，不解释，只留下人类独自面对自己可能亲手加速而来的命运。
压力，转化为了近乎疯狂的研发动力。目标不再仅仅是防御或干扰，而是必须获得一种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对“收割者”那种级别的存在造成实质性影响，或者说，至少能使其“感到意外”的能力。
万里将目光投向了“守护者”提供的技术启示，以及月球信标网络本身那深不可测的潜力。屏蔽场只是对信息层面的干扰，他们需要的是能够扭曲物理规则的力量。结合“伏羲”对“镜像本源”高维几何模型的持续研究，以及对引力波理论的极限推演，一个前所未有的构想被提上日程——在月球轨道，建造一个超大型的引力波操纵装置。
计划代号：“潮汐锁定器”。
其理论核心，是利用月球信标网络作为能量放大和控制系统，在特定空域，通过极端精密的引力子束干涉，人为制造一个短暂但强度惊人的局部引力异常场。这个异常场并非简单的重力增加或减少，而是试图在极小范围内，模拟出类似微型黑洞事件视界边缘的时空曲率，或者说，一个可控的、短暂的 “引力漩涡”。
理论上，这种引力漩涡足以撕裂已知的任何物质结构，偏转甚至吞噬能量攻击，更能对依赖精确时空坐标进行导航、定位乃至存在的任何实体（包括可能依赖高维穿梭的“收割者”舰船）造成致命的干扰和破坏。
当然，这只是理论。其技术难度超乎想象，能量需求更是天文数字，甚至可能需要调用整个月球信标网络的部分基础功能，风险无法估量。但面对“收割者”的黑色金字塔，人类需要的不再是盾牌，而是一柄能够刺穿其绝对防御的，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针”。
计划得到了最高权限的批准。整个“广寒宫”基地，以及地球后方所有相关的工业和技术力量，全部围绕着“潮汐锁定器”项目高速运转起来。
月球轨道上变得前所未有的繁忙。大型工程舰船如同工蜂般穿梭，将在地球轨道预制好的巨型组件运输至预定位置。那是一个由数百个独立单元构成的环形结构，直径超过十公里，结构复杂程度堪比一座小型空间城市。每一个单元，都是一个独立的引力子发生器和高精度相位控制器，其设计大量借鉴了“守护者”数据包中的能量共振原理，以及月球晶体网络的拓扑结构。
环形结构的中央，是一个巨大的能量聚焦器，其核心材料直接使用了从月壳深处艰难开采、并经“伏羲”和秦宇团队精心调谐过的幽蓝晶体。这个聚焦器将作为与月球信标网络主干的接口，引导那浩瀚如海的能量。
建设过程充满了挑战。微陨石的撞击，宇宙辐射的干扰，以及设备在长期失重和极端温差下的稳定性问题，层出不穷。更棘手的是，随着装置逐渐成型，其本身的质量就开始对周围的时空产生微弱的、但确实可探测的扰动，给精密的组装和校准工作带来了额外的困难。
秦宇亲自负责轨道建设的安全和协调，他乘坐经过特殊改装的指挥舰，巡视着这个日渐壮大的巨环。看着那在漆黑宇宙背景下，由无数金属骨架和闪烁指示灯构成的庞然大物，他感受到的不是自豪，而是一种沉甸甸的责任，以及一丝隐隐的不安。他们在摆弄一种自己并未完全理解的力量，就像孩童在摆弄一颗未爆的炸弹。
与此同时，万里在地球指挥中心，与“伏羲”一起，对“潮汐锁定器”的控制程序进行着最后的模拟和优化。他们需要确保这柄“双刃剑”在挥出时，不会先伤到自己。
数月后，“潮汐锁定器”一期工程终于宣告完成。尽管只是设计功率的百分之三十，但这已经是人类工程史上空前绝后的壮举。
第一次全系统联动测试，在高度保密和全面戒备下展开。月球基地进入最低功耗运行模式，所有非必要人员撤离至深层掩体。轨道上的“鸾鸟”巡逻队扩大警戒范围，严密监视着柯伊伯带和奥尔特云方向的任何异动。
万里在地球，秦宇在轨道指挥舰上，所有人都通过加密链路，紧盯着测试倒计时。
“各单元自检完成！”
“能量聚焦器与月球网络接口连接稳定！”
“目标空域划定：L-1区域，半径一公里球体。”
“安全距离确认。”
“‘伏羲’主控系统上线，接管最终操作权限。”
“倒计时开始：10，9，8……”
每一个数字的跳动，都牵动着无数人的心弦。
“……3，2，1……启动！”
没有震耳欲聋的轰鸣，没有炫目的能量喷射。在遥远的月球轨道上，那个巨大的环形结构内部，空间开始出现一种诡异的、肉眼难以察觉的“沸腾”。仿佛平静的水面下涌动着暗流，星光穿过那片区域时，发生了细微的扭曲和拉伸。
传感器读数疯狂跳动！
“引力子束发射正常！”
“相位同步率98.7%！”
“目标区域时空曲率开始上升！”
“能量输入稳定……等等！”
就在一切似乎按计划进行时，异变陡生！
主能量读数屏幕上，代表从月球网络汲取能量的曲线，突然以一个近乎垂直的角度向上飙升，远远超出了预设的安全阈值！
“能量过载！月球网络反馈异常强烈！”
“潮汐锁定器核心温度急剧上升！”
“控制链路出现延迟！‘伏羲’正在尝试稳定输出！”
万里和秦宇几乎同时喊出：“中断测试！紧急关闭！”
但已经晚了。
“潮汐锁定器”的环形结构猛然爆发出刺眼欲盲的幽蓝色光芒！那光芒并非来自其本身的设备，而是仿佛整个环体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导体，将月球内部某种狂暴的能量瞬间引导、释放了出来！
这股能量并未如预期那样在目标空域形成引力漩涡，而是……向下，如同一条咆哮的能量巨龙，狠狠地“砸”向了月表！
轰！！！
并非声音的传播，而是一种空间的剧烈震颤，通过月壳本身，瞬间传递到了“广寒宫”基地和轨道上的所有飞船！
月表，在能量轰击点——一个位于风暴洋边缘、原本平坦的玄武岩平原——空间如同脆弱的玻璃般，被硬生生地“撕裂”了！
一个直径约百米的、边缘闪烁着不稳定幽蓝电弧的、内部是旋转的、无法描述色彩的混沌的空间裂隙，凭空出现！它不是坑洞，因为它没有深度，或者说，它的“深度”指向的不是月层之下，而是某种……违背常理的方向。裂隙周围的月岩和尘埃，正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扯、扭曲，然后吸入那混沌的漩涡之中，消失不见。
强大的引力扰动从裂隙中溢出，虽然范围不大，但强度惊人，使得附近的轨道飞行器都不得不立刻调整姿态规避。
“潮汐锁定器”的第一次全功率测试，没有制造出预想的引力武器，却意外地在月球表面，撕开了一个通往未知领域的、极不稳定的空间缺口。
指挥舰内，秦宇死死盯着屏幕上那个如同星球伤疤般的诡异裂隙，通讯频道里传来监测人员颤抖的声音：
“裂……裂隙内部检测到强烈的能量反应……和……和生命迹象？不，不对……是某种……某种结构的反应！非常巨大……正在……从月核方向……上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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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篇：月核之门
月球轨道上，“潮汐锁定器”的幽蓝光芒逐渐黯淡下去，其结构在过载冲击下多处受损，闪烁着不稳定的电火花，如同一个濒死的巨兽，在真空中无声地抽搐。但此刻，没有人再去关心这个耗尽了人类无数心血和资源的庞然大物。所有的目光，所有的传感器，所有的惊悸与疑惑，都死死地聚焦在月表那个刚刚被强行撕开的空间裂隙上。
它不像任何已知的自然现象或人造结构。边缘是锯齿状的、不断湮灭又重生的幽蓝能量电弧，发出一种介于蜂鸣与撕裂之间的、直接作用于意识的诡异声响。裂隙内部并非黑暗，而是一片无法用任何已知色彩描述的、缓慢旋转的混沌流光，仿佛将整个调色盘投入了漩涡，却又呈现出一种超越人类视觉感知的诡异秩序。强大的引力扰动如同无形的触手，从裂隙中蔓延出来，拉扯着周围的月尘和碎石，将它们吸入那色彩的漩涡，消失得无影无踪。
“广寒宫”基地拉响了最高级别的警报，所有非核心人员紧急疏散至最深层的强化掩体。轨道上的舰船被迫远离裂隙区域，以免被那不可预测的引力捕获。
“监测数据！我要所有数据！现在！”秦宇在指挥舰上咆哮，他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职业军人的本能让他第一时间寻求信息。
数据流如同瀑布般倾泻在主屏幕上。
“裂隙稳定性极差！能量波动幅度超过测量上限！”
“空间曲率读数……无法理解！它不符合任何已知的广义相对论模型！”
“内部辐射频谱……混杂了高强度引力波、未知介子流，还有……纯能量特征？这怎么可能？！”
“生命迹象扫描……修正！不是生物信号，是某种……高度有序的、自洽的能量结构体的反应！规模……巨大！正在从月核方向接近裂隙！”
能量结构体？从月核方向上浮？
万里在地球指挥中心，通过实时传输的数据和影像，同样震骇莫名。但他的思维在极致的震惊中，反而进入了一种近乎绝对冷静的状态。他飞速地过滤着信息，将其与已知的一切进行比对。
月球信标网络……“织网者”遗产……失控的“潮汐锁定器”与月核的强烈共振……强行打开的空间通道……
一个难以置信，却又在逻辑上唯一合理的推论，在他脑海中逐渐清晰。
“那不是灾难……”万里的声音通过加密频道传来，带着一种发现终极秘密的颤栗，“那可能是一扇‘门’。”
“一扇门？”秦宇皱眉，盯着那吞噬一切的不稳定裂隙，“通往哪里？地狱吗？”
“不，”万里的回答石破天惊，“通往月球真正的‘心脏’。我们之前接触的晶体网络，可能只是它的‘神经系统’和‘骨骼’。这个……这个能量空间，可能是‘织网者’留在这颗卫星内部的，真正的控制核心，或者说……能源心脏！”
这个推断让所有听到的人头皮发麻。他们以为已经触摸到了月球秘密的边缘，却没想到那只是冰山露出水面的一角！如果万里是对的，那么月球内部隐藏的，并非简单的超级计算机，而是一个他们无法理解的、由纯能量构成的异度空间！
“守护者知道这个吗？”秦宇立刻联想到那些沉默的观察者。
“不确定。”万里沉吟，“从它们的反应看，它们或许只知道月球是‘织网者’的信标遗产，但这个隐藏在月核深处的能量核心……可能超出了它们的认知范围，或者，是‘织网者’未曾向任何人透露的终极秘密。”
就在这时，对裂隙内部能量结构体的探测取得了突破性进展。一组高精度传感器，在屏蔽了外部绝大部分干扰后，成功捕捉到了从那混沌流光深处传来的、相对“纯净”的辐射信号特征。
当这组辐射信号的频谱分析图被呈现在屏幕上，并与“伏羲”数据库中的海量信息进行自动比对时——
嘀嗒。
一声清脆的、代表匹配成功的提示音，在死寂的指挥中心和地球控制中心同时响起。
屏幕上，两个能量签名图谱被并排列出。
左边，是刚刚从月核之门内捕获的辐射信号。
右边，是“鸾鸟-零号”在“镜像本源”维度褶皱外，检测到的、那个与自身完全一致的、“倒影”般的能量签名。
两条曲线的起伏、频率、所有的微观细节……
完全重合。
分毫不差。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了。
指挥舰内，秦宇感觉自己的血液瞬间冷了下去，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地球控制中心，万里猛地向后踉跄一步，扶住了控制台才稳住身形，脸上血色尽褪，瞳孔因极致的惊骇而收缩。
月核之门的背后……
“鸾鸟-零号”在“镜像本源”遇到的自身倒影……
这两者之间，竟然存在着绝对一致的能量关联！
这不可能是一个巧合！
唯一的解释是——“镜像本源”那个用于测试和校准文明的虚拟战场，其运作的核心机制，或者说其能量来源、其复制能力的本质，与月球内部这个隐藏了亿万年的能量核心，是同源的！甚至可能是同一个东西在不同地点的不同表现形式！
“织网者”……“维度伦理委员会”……“镜像本源”……月球核心……
一条若隐若现、却足以颠覆一切认知的线索，终于浮出了水面。
难道“织网者”并非简单的消亡？难道“收割者”与这个早已逝去的文明，存在着某种不为人知的、更深层次的联系？月球，这个他们试图作为堡垒的基地，其最深处的秘密，竟然与他们最为恐惧的敌人，缠绕得如此紧密？！
那扇不稳定地旋转着的月核之门，此刻在所有人眼中，不再仅仅是一个能量的奇观，一个未知的领域。它更像是一面镜子，一面映照出宇宙冰冷、残酷真相的镜子，而镜子的两端，连接着人类无法理解的古老恩怨与终极秘密。
他们意外撬开的，或许不仅仅是月球的心脏，更是通往这个宇宙最深层黑暗法则的……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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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篇：抉择之前
月核之门内传出的能量签名，与“镜像本源”外的“鸾鸟-零号”倒影完全一致。这一发现，如同在沸腾的油锅里泼入了一瓢冰水，在人类最高决策层引发了前所未有的激烈争论和深重疑虑。
“广寒宫”基地的紧急会议室，以及通过量子加密链路连接的地球指挥中心，气氛凝重得几乎要滴出水来。全息投影中，那不稳定旋转的月核之门实时影像，如同一个巨大的、充满嘲讽意味的问号，悬挂在每一个与会者的心头。
“这是一个陷阱！一个再明显不过的陷阱！”一位以保守和谨慎着称的理事会成员激动地挥舞着手臂，他的影像因情绪波动而微微闪烁，“‘镜像本源’是‘收割者’的屠宰场，而月球核心的能量竟然与之同源！这说明了什么？说明月球本身就可能是一个巨大的诱饵，一个连接着屠宰场的传送门！我们现在派人进去，和把羔羊亲手送进绞肉机有什么区别？！”
他的观点代表了相当一部分人的恐惧。未知带来恐惧，而当未知与已知的、最极致的威胁产生关联时，这种恐惧会被无限放大。
“但这也是一个机会！可能是我们唯一的机会！”另一方，一位相对年轻的、以富有冒险精神着称的太空军将领反驳道，他目光灼灼，“我们面对‘收割者’，最大的劣势是什么？是信息不对称！我们不知道它们从哪里来，不知道它们真正的目的，甚至不知道它们运作的基本逻辑！现在，一扇可能直通其力量源头（或者至少是重要关联点）的大门就在我们眼前！不进去，我们永远只能在黑暗中被动挨打！进去，或许会死，但也可能找到它们的弱点，找到一丝生机！巨大的风险往往伴随着巨大的回报！”
“回报？用什么换取回报？用我们最精锐的战士和科学家的生命吗？”保守派针锋相对，“别忘了，‘潮汐锁定器’的失控已经可能触发了‘格式塔净化’的最终警告！我们现在的首要任务应该是全力备战，巩固防线，而不是去进行一场毫无把握的、自杀式的探险！”
“巩固防线？在‘收割者’面前，我们现有的防线和纸糊的有什么区别？”激进派毫不退让，“如果月球核心真的隐藏着‘织网者’的真正遗产，那可能是远比我们现有科技更强大的力量！获得它，我们才真正有了一战之力！失去这个机会，我们可能永远都不会再有了！”
争论陷入了僵局。风险与机遇的天平两端，都承载着整个文明的重量，无人敢轻易做出抉择。万里和秦宇作为最关键的人物，却一直保持着沉默，只是凝重地注视着那扇旋转的门户，以及旁边并排显示的两个完全一致的能量签名图谱。
就在争论最激烈的时候，一条来自深空、带着巨大时间延迟和严重干扰的讯息，如同穿越了漫长墓道的微弱呼喊，终于抵达了月球和地球。
是“鸾鸟-零号”！是韩啸！
讯息极其简短，并且显然是在极度艰难的情况下发送的：
【已抵达‘镜像本源’外围。维度褶皱稳定性低于预期，内部能量活动极其狂暴。常规探测手段失效。重复，常规手段失效。】
【…侦测到内部存在多个高能量反应，特征…部分与母舰数据库匹配（意指可能与人类科技有关联）。】
【…决定…执行‘破影’预案。我将亲自驾驶穿梭机，进入褶皱内部。】
【…这可能…是最后一次通讯。告知万里，告知秦宇…告诉所有人…我们…没有退路。】
讯息到此戛然而止，无论后方如何呼叫，再也得不到任何回应。
“破影”预案……那是计划中最极端、也是最后的手段，意味着放弃母舰，由指挥官亲自驾驶小型、隐蔽性更强的穿梭机，潜入最危险的区域，进行抵近侦察，生存概率无限接近于零。
韩啸，在人类高层为是否踏入一扇未知之门而争论不休时，已经用自己的行动，为他所效忠的文明，选择了一条有去无回的道路，毅然踏入了另一个已知的、却同样致命的“门”。
这条讯息，像一记重锤，敲碎了会议室内嘈杂的争论。一种混合着悲壮、羞愧与决绝的情绪，在无声中蔓延。韩啸和他的队员们，正在用生命为人类换取情报，而他们，却在这里为了风险而畏缩不前？
然而，月核之门的未知与它同“镜像本源”的诡异关联，依然像一道无法逾越的深渊，横亘在决策者面前。派谁去？如何去？如何保证安全？如何解读可能获得的信息？这些问题，并没有因为韩啸的牺牲而变得简单。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和两难抉择的煎熬中——
月表监测站传来了几乎破音的紧急报告：
“月核之门！能量读数发生剧烈变化！”
“混沌流光正在……正在变得有序！旋转速度在减缓！”
“裂隙边缘稳定！能量电弧正在收敛！”
所有人都猛地将目光投向主屏幕。只见屏幕上，那个原本狂暴不安、仿佛随时会崩塌或爆炸的空间裂隙，此刻正以一种违背物理直觉的方式，迅速地平静下来。边缘那些锯齿状的能量电弧如同被无形之手抚平，变得圆润而稳定。内部那片无法形容的混沌色彩，也逐渐沉淀、分离，显露出一条……通道的景象？
那通道并非由物质构成，而是由纯粹的能量流束编织而成，散发着柔和而神秘的乳白色光芒，笔直地通向月球深处，看不到尽头。
更令人骇然的是，在那稳定下来的能量通道入口处，光线开始扭曲、汇聚，逐渐勾勒出一个清晰的、由光构成的人形轮廓！
那轮廓越来越清晰，细节逐渐呈现——身高、体型、甚至面部特征……
当那个光影的面容最终完全凝聚，清晰地呈现在所有人面前时——
“不可能！！”
惊呼声和倒抽冷气的声音，在会议室和指挥中心各处同时响起！
秦宇猛地站起，椅子因为反作用力向后滑开，撞在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死死盯着屏幕，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万里在地球的投影，更是如同被雷击般僵在原地，他的嘴唇微微颤抖，想要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他的脸色在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那个由月核之门能量凝聚而成、清晰无比的光影人脸……
那张脸，竟然与万里保存在个人档案中的、一张他年轻时代的照片，一模一样！
年轻的、充满锐气的眉眼，略带书卷气却又透着执拗的下颌线条，甚至连那微微蹙眉思考时的神态，都分毫不差！
那光影构成的“年轻的万里”，静静地悬浮在能量通道的入口，他的目光（如果那光影有目光的话）似乎穿透了屏幕，穿透了数十万公里的虚空，平静地“注视”着此刻震惊失语的、年迈的万里，以及所有目睹这一幕的人类。
然后，在所有监测设备的记录下，那个光影缓缓地抬起了一只由纯粹能量构成的手臂，做出了一个极其简洁、却又跨越了文明隔阂、任何人都能理解的通用手势——
一个清晰的、向内的邀请手势。
进入这里。
月核之门，不仅自行稳定，不仅显现出与年轻万里一般无二的引导者影像，更是向人类，发出了明确无误的邀请。
是模仿？是幻象？是某种基于万里思维波动的读取和映射？还是……某种更加超出理解的存在形式？
所有的争论，所有的风险评估，在这一刻，在这无法用常理解释的、诡异的“邀请”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们面对的，不再是简单的“去”或“不去”的选择题。
而是一个关乎信任、关乎勇气、更关乎面对宇宙深不可测的诡异时，人类该如何自处的……终极拷问。
（第65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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